“他们是伟大的人”

　　新闻回放

　　3月20日东阳2岁男孩小鹏辉不小心掉进水塘。3月23日小鹏辉离世。两天两夜没合眼、极度悲痛的小鹏辉父母作出决定并致电快报：捐献小鹏辉的眼角膜，让他的光明得以延续。

　　当天下午快报紧急与浙医二院眼科中心取得联系，派记者随同该中心章征博士赶往东阳，记录这一场特殊的手术。3月24日浙医二院眼科中心将小鹏辉的眼角膜，移植给了患有病毒性角膜炎长达17年的32岁嵊州女子陈某。这是浙江省眼角膜成功捐献并随即移植的第一例，在全国也不多见。

　　昨天，浙医二院眼科中心帮助陈某完成了她复明后的第一个心愿：到东阳看望小鹏辉的父母，并向他们送上该中心全体医务人员的感谢信和“浙医二院终身免费就诊卡”。

　　下午1点多，陈某捧着弟弟特意挑选的鲜花，来到小鹏辉家门口。

　　她久久地盯着迎出门的小鹏辉的父母，似乎要把他们的模样深深地烙在眼里。

　　陈某上前，紧紧拥抱小鹏辉的母亲。陈某嘴角紧闭，看上去十分激动。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小鹏辉的父亲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延续了儿子的光明的陌生女子。

　　他们都明白，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人存在着。尽管他永远都不会说话了。

　　好一个亮丽的世界

　　昨天早上去东阳之前，陈某忐忑不安地坐在浙医二院眼科的5号病床上，等待医生的最后检查。

　　如果不出意外，在揭开纱布的瞬间，她就可以在十多年后，重新看到久违了的光明。“又是一晚没睡。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紧张。”陈某轻轻地说。

　　10点20分，邱医生来了，将覆盖在陈某右眼的纱布揭开。陈某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立刻又闭上——她还不习惯光线。

　　她再次慢慢地睁开眼。“好一个亮丽的世界！”陈某贪婪地望着窗外，贪婪地看着每一个人，连头顶的日光灯也不放过，眯着眼仔细地看着。

　　一切是那么陌生而美好。这一刻是她生活的两个世界的分界，4月29日上午10点20分。

　　之前的陈某，感觉不出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和白色墙壁的区别，她似乎生活在一个到处罩着灰色玻璃的世界里，一不小心就会撞到物体上，想出家门但却走进了厕所，会认错人、会握错手、会对着一张空椅子讲话……

　　“我最先看到的是邱医生的白大褂。”在陈某眼里，白大褂美得无法形容，有如时间的开始一样令人难以置信。接着，是邱医生的脸，妈妈的脸，弟弟的脸……眼中的世界慢慢完整起来。

　　一路上都在想该说什么

　　“可以出发了吗？”10点40分，陈某又一次催促正在收拾行李的母亲。

　　她渴望见到小鹏辉的父母。她翻来复去地说着，他们是伟大的人。

　　由于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会感觉干涩，邱医生重新用纱布遮住了陈某的右眼。

　　车子在杭州市区穿行，陈某忍不住掀起纱布的一角，身子微微朝前，看着挡风玻璃外面。城市的景象让她目不暇接，公路上的交通标线宛若一幅幅多变的油画。在陈某的记忆中，它们是非常简单的。她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视觉是一种诱惑。陈某再也不情愿遮上纱布了，宁可忍着干涩和酸痛。

　　车子上了高速，陈某又开始忐忑不安。“我见了他们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她变换着双脚摆放的姿势，开始发呆。过了很久，她突然转过身子问记者：“帮我想想，我该说什么？”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一路上，陈某始终这么喃喃自语。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但面对小鹏辉的父母，陈某一句话都没有说。拥抱比语言更有力。

　　“看着她（陈某）的眼睛，真的就像看到小鹏辉的眼睛，虽然他已经死了……”小鹏辉的母亲说。

　　“没有，他没死，在我看来他永远都没死。”陈某打断了小鹏辉母亲的话，再次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虽然我在嵊州，你在东阳，以后都是一家子，我能这么看清楚你们，这都是因为小鹏辉的眼角膜。”

　　说完，陈某用手中一直攥着的餐巾纸拭了拭眼角。

　　陈某要看看小鹏辉的房间，她站在门口扫视了一番，悄悄走到床边，手指在棉被上慢慢地划过，好像小鹏辉在床上睡着了一般。

　　她看到了窗前桌子上的相框。走过去拿在手里，凑到窗前，久久地看着。

　　她保持这个姿势许久没动，忽然捧着相框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中指在照片里小鹏辉的脸上轻轻抚摸着，嘴巴动了动，似乎说着什么。

　　没人听到她说什么，因为这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小鹏辉的父母一起走了过来，和她一起看着小鹏辉的照片。

　　生活就是这样，能让人记住的永远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照片上的男孩无疑属于这一部分。

　　(记者葛辉 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