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拿国家科技奖 他是头一个

　　王衡，1950年生，小学文化，山西省万荣县光华镇王胡村农民，现为山西建华化工厂厂长，教授级高级工程师，第一个获得国家科技大奖的农民。

　　28日，2004年度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上，王衡申报的“地下工程水害防治新技术”获得了国家技术发明奖二等奖。

　　王衡的发明被认为是国内外防治水害的新产品和新技术，可以代替进口产品。王衡发明的产品和技术已在国内1180项工程中得到应用。专家估算，至少为国家节约资金11亿元。

　　动机

　　13岁辍学回家成了农民

　　记者：首先恭喜你获奖，作为一个小学文化的农民，获得如此高的奖励，有什么感想？

　　王衡(以下简称王)：谢谢。首先要感谢工程技术人员的帮助，是他们使我从无知到懂得行业领域的知识，并发表了一些新理论，成为一名专家。

　　记者：小学你共上了几年？为什么会辍学？

　　王：我生在天津河东区。1962年全家被下放到王胡村。五年级上学期，父亲病故了，母亲在当地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家里没有劳动力，挣不到工分，只能回村里干活，那年我才13岁。

　　一车皮粮食啊就这样倒掉了

　　记者：什么事情促使你去接触“地下工程水害防治”的？

　　王：1982年，我到天津办事，碰到一个人来天津走亲戚，老家是唐山乐亭县。他说唐山发生特大矿水害，我就坐火车去看了一下。

　　我住在煤矿招待所，每天都有轮休的抢险队员回招待所休息。我就拿着红皮笔记本，一句一句地问他们。待了五六天，总算闹明白了：淹了4个大型煤矿，五六万工人下岗。这才知道矿水害的危害这么大。

　　有一次，我发现抢险队员正忙着从火车皮上往下卸大豆，180斤一麻袋，扛到井坑边解开倒进里面。

　　为什么要倒大豆？他们告诉我，要抑制矿水害，就要向里面填石块，大豆是为了填石块间的空隙。

　　一火车皮的粮食啊，就这样倒掉了，这件事对我刺激太大了。在唐山住了11天，本来应该回山西的，但我直接去了武汉。

　　当时我就想这辈子就干这个了

　　记者：为什么选择去武汉呢？王：水害的问题到底怎么样，我想到南方看看。到了武汉，我就换轮船沿长江一直向下，到南京、无锡、苏州、常州、扬州。

　　40多天，我走访了上百个单位，发现23%的工程要停工治水，58%的竣工后需二次修复。矿上是透水，人防是大面积渗水，深基坑是塌方。治水不力的原因主要在防水材料上。当时，我就想：这辈子我什么都不干，就干这个了！

　　折腾

　　方法书上没有 全是自己琢磨的

　　记者：既没有技术又没有设备，你打算怎么做呢？

　　王：首先我要测试水泥在水里是不是凝固。没实验室，水泥是从运城化工门市部买的，用村里孩子滚着玩的那种铁环糊成厚两厘米的水泥饼。第二天成型后，再晾干一天，放进水缸里浸泡两天后，拿起来砸破，看里面是干的还是湿的，干的多，就说明它的抗渗性能好，湿的多，抗渗性能就差。

　　记者：这种实验方法是从哪儿学来的，书上？

　　王：书上没有，全是我自己琢磨的。

　　三年两千次实验都失败了

　　记者：结果怎么样，成功了吗？王：折腾了快3年，2000多次实验，都失败了，糟蹋了不少钱，后来算算账，欠了3.8万的债。

　　记者：一点收获没有？王：要说收获吧，就是有一次，我在水泥里放进了有机物，有一种材料，两厘米厚的水泥只有纸一样薄的地方是湿的，抗渗性能非常好。村里一个老瓦匠，拿瓦刀“啪”地打下去，说：哎呀，小王，真不得了，比砖头还硬！可你这么弄还不行，你应该到质检部门鉴定一下。

　　记者：你去检测了吗？王：去了。1986年3月24日，我连夜加工了25公斤新材料，准备去洛阳检测。

　　没有路费，一头还没养大的母猪卖了，还不够，只好把家里剩下的5公斤香油也卖了，才凑了180块钱。

　　检测要这么多钱 我的眼泪一下止不住了

　　记者：去洛阳检测的情况怎么样？王：到了洛阳，一位总工听说个体搞研究，非常支持，说：明天把你的新材料送到实验室吧，当晚别提我有多高兴。谁知第二天进了实验室大门，准备进里屋时，就听见实验室主任跟那位总工说：从不给别人做，做，就得交3000元试验费。

　　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一幕：没想到检测有这么难，要这么多钱！当时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

　　成功

　　我给你当长工 你借点仪器给我

　　记者：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回去吗？

　　王：那位总工又把我介绍到南京军区一个同学那里，叫周久如。我又背着那25公斤新材料上了火车。

　　到南京找到周久如，周久如说：检测可以，如果有抗渗性能，1分钱不要，如果糊弄我，3000元加倍。

　　然后把我介绍给实验室主任郜宝法。第二天一检测，有抗渗性能但不达标(部颁标准)。

　　记者：似乎又失败了。王：是。可我想，有抗渗性能说明路子是对的。我就跟郜主任说：跟你商量个事儿，我给你当一个长工行不行，一分钱不要，麻烦你借一点仪器给我。每天，我早上6点起来步行四站地到实验室干活，晚上借仪器做实验，夜里12点回到招待所。

　　饿到第三天 栽倒在实验台上

　　记者：当时你的生活处境是什么样子？

　　王：招待所好像是3块钱一天。每天吃两袋方便面，没有包装的那种，一共三毛二分钱，不吃菜。过了两个月，开始断粮了，没钱了。

　　记者：没钱了，生活怎么办？王：我每天拼命喝水。第一天晚上，挺一挺还能睡着，第二天，睡不着，再喝水，还是睡不着，一晚上喝了很多水，就是睡不着。饿到第三天，我走到实验室就已经大汗淋漓了。模块凝固后，有20多斤，等我抱着第二块模块时，头一晕，栽倒在实验台上。

　　其他人看到我昏倒了，就用担架把我抬到医院。医生检查后，冲着郜主任嚷嚷：胃里没有一点东西，你怎么还让人干活？

　　只想把东西弄出来 根本没想起什么名字

　　记者：在你记忆里，最后检测成功是哪一天？

　　王：12月9号，那天，我刚到，郜主任已经站在门口，看见我就喊：老王，成功了，达标了！我还不敢相信。

　　郜主任马上又提出个问题，报告怎么写，产品叫什么名字？原来我只是想把东西弄出来，根本没想到起什么名字，想来想去，就把这项填补国家空白的新产品命名为“BR型增强防水剂”，B是抗渗指标，R是强度指标。

　　困境

　　生产了25吨产品 一点儿也没卖出去

　　记者：下一步目标是什么？王：回到山西后，同村的10个人凑到一块，对产品都很有信心，成立了建华化工厂。又请了30个销售业务员，都是村里的农民。不到1个月，30个业务员只剩下了1个，10个股东走了6个。

　　为什么会这样？生产了25吨产品，一点儿也没卖出去，买设备的96000块钱还是我向别人借的高息。都觉得无利可图。

　　我就跟他们说：赔钱，我来承担；挣了钱，我占一半，你们分一半。到了1988年年底，就产生了两万块利润，总算死里逃生了。

　　这两万块怎么出来的？我定了一项政策，4个股东每个人分5吨销售任务，轮流留一个人在家管账、看家。不到3个月就全卖完了。

　　这家伙不简单 怎么有这么硬的水泥

　　记者：5吨的销售任务怎么完成的？

　　王：我主要跑开滦。第一个去的是钱家营矿，正碰上他们缆线渠挖沟。我就跟他们说，我先不要钱，你先做试验，看性能怎么样再说，他们就用了一些。

　　工程出了点失误，要刨掉水泥返工。别的路段早完成了，而试验路段却纹丝没动。矿上很生气，准备扣施工人员的工作量。施工人员不乐意了：不是我们不好好干，是那里的水泥太结实。矿领导不信，亲自去试，钢钎一打就冒火星，而别的水泥，一刨就散。矿领导说：这家伙不简单，怎么会有这么硬的水泥！

　　这个矿订了我们不少产品。

　　梦想

　　对于个人而言我想向院士冲击

　　王：1998年，我得了回脑血栓，住了40多天院。身子不能动，但脑子想得比原来多。最担忧的是，搞了这么多年治水却没有系统地总结，技术发明能不能传下去。身体恢复后，我便把申请专利放在重要位置。到现在，企业已拥有自主知识产权59项，我的目标是以11项发明专利为基础，建设特殊混凝土研究生产基地。

　　对于个人而言，我想向院士冲击，但多少年能够实现，不敢说。(笑)

　　本色

　　家里的责任田还种着几亩小麦

　　记者：顺便问一句，你家里的责任田现在还在种吗？

　　王：种，几亩小麦。记者：你还下地吗？王：收种麦子的时候，还要去看一下，都用机器了。

　　记者：为什么不请别人种？王：我们那里没这个习惯。

　　(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