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历史考证（上）

　　东北风吹得大海折皱起来，像抖动的丝绸。海鸟在那起伏不定的绸面上滑翔翩跹。

　　艳阳初升，风顺浪平，这是一个好日子。当然，这日子是天相师给测算过的。这时，一队楼船组成的船队出发了！载着一匹匹“与黄金同价”的丝绸，还有瓷器，还有珍珠。船上的黄门（朝廷的宦官、翻译）、驿长、商人以及水手们都向岸上告别、作揖；岸上锣鼓喧天，号角声声，龙旗猎猎，依依不舍……这是中国最古老的丝绸之路始发港起航的情景。这

个始发港就在北海，而始发的日期距今已经两千余年。

　　据《汉书·地理志》记载，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从北海合浦县境内出发的“中国海上丝绸之路”就形成了。航行的路线是这样的：“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谌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给与珠崖相类，其州广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以来皆献见……自黄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船行可二月，到日南、象林界云。黄支之南有已不程国，汉之译使自此还矣。”

　　西汉时期开始，北海已经代表中国与东南亚一带开展了海上交通与商业贸易。它的活动范围大致包括现在的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菲律宾、文莱等地，即中南半岛（越、老、柬、缅、泰）及马来半岛、马来群岛和印尼群岛。有时也将印度、巴基斯坦、锡兰归入这个范围之内。

　　中国丝绸及海上丝绸之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对世界文明有重大贡献的事物之一，历来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北海作为最早的始发港，却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历史贡献。不过，随着北海建设日益发展，旅游日趋完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了北海，也关注了它的过去。

　　佐证北海海上丝绸之路历史的，是方圆68平方公里的汉墓群保护区。在北海合浦县城东郊有一处西汉墓群，东西宽约5.5公里，南北长18公里，分布有将近1万座的汉墓。从这里出土的文物，让世界为之睁大眼睛。1976年出土的铜凤灯，到欧洲和日本等地区和国家展出，轰动朝野。人们从铜凤灯的构造知道中国人在二千多前就关注环保，并且制造出了世界最早的环保用品。最近，又在汉墓的发掘中发现了一座婴孩的墓穴。在古代，婴儿夭折是不造墓的，但远在汉朝时，这里为什么又有一个婴儿的坟墓呢？这都有待研究。文物考古家认为，这个挖掘的发现，填补了我国在这方面研究的空白；另一个说明了北海在远古时候，就体现出相当的文明程度，也是一个文化多元的地方。并不是一般人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个偏远荒蛮之地。

　　上个世纪70年代，对北海汉墓群进行过抢救性的发掘工作。出土了大量的舶来品，如琉璃、玛瑙、琥珀、水晶等等“外籍”文物。文物界认为，北海出土的大量玛瑙、水晶、琥珀佩饰物，应是从斯里兰卡和波斯、印度、缅甸一带输入的。它是我国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与东南亚各国进行各国商品贸易、政治交往遗留下来的重要物证。

　　从中国对外的海上交通与贸易这一历史来了解北海，她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地方。寻根溯源，北海的作为一个通商口岸可以上溯到西汉。

　　北海历来是边关重镇。据《水经注》记载：西汉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汉武帝亲派路将军南征，路将军亲到合浦。东汉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汉代大将军马援奉汉光帝之命，曾率领大军南下平交趾、定安南。当时，交趾郡的女子征侧姐妹不服朝廷起兵造反，攻占了交趾群，九真郡、日南郡、合浦郡（现今的北海市属地）同起响应。朝廷命马援为伏波大将军，带领两千艘战船和二万余将士征战南蛮，在北海留下许多传说和古迹。他一直南下挥兵至冠头岭，至今岭上还有他临风远眺的古迹。相传合浦境内有铜船湖，就是他打造铜船，训练水师的地方。这个马援将军，60岁才从南方回到京城，当时已经功成名就，应该安享其乐了！但北方匈奴入犯，国家不安宁，他就请缨再到前线。他说：“男子汉就应该死在边疆，用马革包裹着尸体回家安葬，哪能躺在床上满足于儿女之情呢？病死在家里呢？成语“马革裹尸”的出典就源于马援将军的最初说法。

　　汉朝时，整个合浦郡人口才能1万多户，但驻军就有过五万多。由于大量加工军粮把谷变成米，在合浦石康镇境内堆糠成岭，史书上有“糠头岭”的记载。

　　到了唐朝，北海作为一个出产奇珠异宝的地方，已经名满京城。

　　在世界珍珠市场上有这么一句行家话：“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西珠是地中海和意大利一带的珍珠，东珠是指日本海的珍珠，南珠就指北部湾沿海一带的珍珠。前二者都是温带以上的珍珠，惟独南珠是亚热带海洋的珍珠，日照时间长，饵料丰富，所以珍珠粒大浑圆而且光泽鲜艳。北海一带自古以出产珍珠驰名于世，为历代朝廷所重视。唐朝的李白、杜甫、元稹等大诗人都有诗作描绘过南蛮之奇与南珠之美，同时，也对珠民的遭遇寄予无限的同情。

　　杜甫的《客从》是这样描绘南珠和蛮夷之地的：“客从南溟来，遗我泉客珠。珠中有隐字，欲辨不成书。缄之箧笥久，以俟公家须。开视化为血，就今征敛无。”

　　李白在《见京兆韦参军量移东阳》的诗中则是这样吟哦：“潮水还归海，流人却到吴。相逢问愁苦，泪尽日南珠。”

　　元稹的《采珠行》则对皇朝贪婪无度、滥采滥捕造成海洋资源枯竭进行了指责，并对珠民生产、生活的困境寄予了同情。“海波无底珠沉海，采珠之人判死采。万人判死得一珠，斛量买婢人何在。年年采珠珠避人，今年采珠由海神。海神采珠珠尽死，死尽明珠空海水。珠为海物海为神，神今自采何况人。”

　　唐朝是盛世，它对南珠的需求比以往朝代都多。太平盛世呵，或赏赐红粉佳人，或赠送私交国使，高官大国，出手岂可小气？但日无中日，欢者自欢，悲者自悲，南珠虽好也留不住大唐盛世，只留下了诗人的诗篇。如今，我们只能凭借这些诗篇，来回顾作为盛产南珠的北海，在唐朝是怎样一个遥远和传奇的地方。

　　北海因为盛产珍珠，使历朝历代关注有加。

　　北海最早的“海上丝路”对外交往史以及独特的地理位置，却一直为外国人所觊觎。

　　到了十九世纪，随着中英两国1876年《烟台条约》的签订，北海在经济、政治和文化各领域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形成了半封建计殖民地性质的社会结构。英国、法国、德国、葡萄牙、奥地利、意大利、比利时等国家都在北海设立了领事官，其中英国、法国、德国高领事馆，其他国家均委托三国驻北海或香港的领事馆代办。以上诸国纷纷在北海设立公司，德国人招揽华工出洋打工，搞劳务输出；法国人代理船务和经营洋杂货；美国人的“美孚行”专营煤油汽油；日商代表则组织本地松香出口。

　　其他宗教团体、医院、邮电也纷纷登陆北海。如英国安立间教会开办“普仁医院”以及“华文男校”，法国开主教会开办的“法华学堂”，德国传教士鲍闾巽开办的“信义小学”等等。北海的邮电业最先由英国人创办，其后法国也开办了“法国信馆”，到了宣传三年（1911年）北海邮政年处理邮件达55万件，邮路总长已经888.5公里。

　　欧风渐进的北海，城市功能也迅速完善。大约在100年前，北海就有了电动锯木厂，内燃机驱动的圆盘式锯木机，一次可锯木板12块。95年前就有了电灯，滇军“红头巾”进入北海，从没有看见过电灯感到新奇，就想用刺刀割下拿回营房照明，以至吃了触电的苦头。美国发明无声电影的第二年，就由英国的传教士在北海演播。80年前，北海作为港口城市已有3千吨的大轮船往返于越南、缅甸、马来亚、香港，国内则通航上海、厦门、汕头、香港、海口等地。城市周边的交通也有长足的发展，1924年后，北海与合浦之间就有普益汽车公司进行客运业务，还有小汽车的包车业务。1927年之后，陈济棠的水师属下的飞机，定期航行北海，1935年每周就有两个航班飞广州、湛江、海口、北海之间。

　　由于外国科技与文化的介入，北海作为朝廷一直掌控的南珠贡产地与边关重地，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外国技术与西方文化引领的中古合壁城市。（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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