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欠条险些招致杀头罪

　　四年前的一天，海林市三道镇湖滨村发生凶杀案，警方把千里之外的徐军拘捕入狱，依据是一张手写的1000元欠条。

　　此后，公安机关对他进行了长达904天的羁押，在庭审过程中徐军一口咬定没杀人。

　　案件经过两次退补侦查、两次开庭审理，最终以检察机关撤诉的结果不了了之。

　　2005年3月7日，徐军正式向林口林业地区公安局和林口林区人民检察院提起了国家赔偿申请。

　　外出打工异地被拘捕

　　2001年，双城市杏山镇永福村村民徐军与妻子一起来到山东省烟台市开发区傲上村打工。他们的工作是在附近的工地上卖盒饭，他们已经在烟台逗留了四个月。

　　6月6日，傲上村的治保主任以有事为名把徐军叫到了村委会。就在徐军刚刚踏进村委会的一刻，突然被屋里面隐藏的几个人按倒在地。“你们干什么？”徐军大喊。对方并没有答话，用手铐将他铐住送到当地派出所。

　　在派出所，对徐军进行了突审。几名便衣公开身份，他们是牡丹江地区林口古城林业公安局的刑警，“说吧，你为什么杀人？”

　　“我真没杀人，你们抓错人了。”徐军近乎恳求。

　　“二林子（徐军的小名），我告诉你，不用你抵赖，早晚有你开口的那一天。”

　　通过徐军的手机，办案人将他的妻子吴艳秀“钓”到了派出所。十几分钟后，吴艳秀同样被戴上了手铐，理由是涉嫌包庇。6月8日，夫妻双双被押解回到牡丹江。

　　八百里外发生的凶杀案

　　徐军两口子跟牡丹江这起凶杀案发生关系还要追溯到1994年。

　　当年，徐军来到牡丹江海林市三道镇湖滨村制作食品和糕点。后来，他又与姐夫合伙买了一条船以打渔为生。徐军在湖滨村呆了两年，后来因为打渔不赚钱，在2000年回到双城老家。

　　2001年1月19日，湖滨村发生了一起震惊牡丹江的凶杀案，在该村居住的渔民史敬和夫妇被杀死在渔窝棚内。史敬和夫妇平时老实厚道，是个地地道道的本分人。

　　湖滨村属于林口林业地区公安局管辖范围，林业公安局的刑警按规定承办此案。法医鉴定，两名死者头部均为钝器伤害致死，死亡时间应为3天以上。办案人认为此案系熟人作案，而且应在两人以上。从手段上看，重点犯罪嫌疑人范围应确定在附近的二十多户渔民身上。

　　警方最后把作案时间锁定在2001年1月14日19时。此时的徐军身在老家双城，但是一张欠条最终把他与本案联系起来。

　　2000年，徐军在离开湖滨村时将渔船以6500元的价格卖给了史敬和。由于钱不凑手，史敬和支付了2000元。2001年1月3日，徐军来到湖滨村向史敬和索要余款，史带着徐军来到本案的另一名“凶犯”孟宪金的家里，孟宪金当时与史敬和是合伙人，孟付给徐军3500元，余下的1000元给徐军打了一张欠条。

　　死者史敬和的儿子向警方提供，史敬和与孟宪金合伙打渔时曾欠过“小林子”的船钱，他们因债务关系在孟宪金家曾吵过架。林业公安局的办案人由此推测徐军有重大嫌疑。

　　当年6月6日，林业公安局的办案人扑奔烟台，将徐军捉拿归案。在徐军的家里，搜出了支持本案定案的物证，即证明死者史敬和和合伙人孟宪金欠款的1000元欠条。

　　噩梦般的904天

　　这起案件最后将5个事后证明是无辜的人牵扯进来。除了徐军和孟宪金，还有张玉海被认定为杀人帮凶。徐军的妻子吴艳秀和孟宪金的妻子季凤芝被认定为涉嫌包庇。

　　张玉海，双城人，他与本案的直接联系就是曾在徐军经营渔船期间做过帮工。被抓时，他正在大庆打工。

　　徐军被羁押904天，孟宪金被羁押897天。其余三人的羁押时间都在两年半以上。徐军在材料中控诉：“对普通人来说这两年半也许不算长，但对我们来说，这两年半却是在翻供再讯问，讯问再翻供的折磨中度过的。”

　　三个“凶犯”解除取保候审之后，各自写了一封反映办案人刑讯逼供的控告信。

　　徐军在控告信中写到：“在长达两年半的被非法羁押过程中……使我的身心受到严重刺激。造成我经常失眠、耳鸣、视物不清；肚子和双手被开水烫起泡，至今仍有疤痕……”

　　采访时，记者就是否存在刑讯逼供的问题与林口林业地区公安局政委胡大洲进行过核实。他告诉记者，案发时他还未上任，对办案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至于是否存在刑讯逼供，省检察院曾组织调查组进行过调查，最终没有核实下来。

　　在没有指纹等物证的情况下，公安机关还是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讯问笔录。四个月后，当地媒体刊登了一篇题为《湖滨血案》的长篇通讯。通讯公布了三名“凶犯”的作案经过：

　　1月中旬，张玉海因手头拮据，从大庆市乘车来到牡丹江市，找到徐军想借点钱。徐军说现在手里没有钱，让张到三道河镇湖滨村找史敬和索要欠款，如果不给钱就杀了他。于是两人一起登上了去湖滨村的列车。

　　到湖滨村后，二人先到孟宪金的家中，三人在喝酒期间，张玉海和徐军二人又与孟宪金密谋，准备杀死史敬和，孟宪金觉得杀了史敬和对自己太有利了，不但欠史敬和的两万多元可以不还了，而且史敬和的鱼网和渔船也可归自己所有。14日19时许，三人带着六棱钻杆和斧头，趁着雪夜来到史敬和家，三人一齐动手，活活将史敬和夫妇打死……

　　一张欠条险伤三命

　　2002年下半年，本案在省林区中级法院开庭审理，经过了两次长达26小时的庭审，找不到为三名被告定罪的足够证据。

　　参与庭审调查的徐军的辨护律师朱国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本案是一个缺少作案动机，缺少有罪证据，欲加之罪的典型错案。

　　朱国林说，案发时，被害人已经偿还了大部分债务，且尚欠1000元打了欠条，标明5月1日前给清，这说明，徐军已经同意这一还款计划，而徐军再于案发当日伙同他人合谋杀害史敬和的犯罪动机就不可能存在。

　　而从证据上，可以看出，本案的惟一证据，就是证人张某的证言笔录。但该笔录缺少必备的形式要件———证人未签名、按手印，且其证实的内容也自相矛盾。从这份笔录中，张某仅凭自己的听觉及推理，确定行为人就是徐军等人的证实，缺乏客观真实性。其证实的内容不仅与其妻子的证实相矛盾，更与其他证人证实的内容相矛盾。

　　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张某在案发当日晚就已得知史敬和夫妇被害，而他却没有报案，他为什么没有报案？

　　更不能让人理解的是，张某提供了犯罪嫌疑人作案后乘马某的出租车逃跑。而卷宗材料，没有马某及该出租车的记载。为什么重要的线索没有查实，没有记载？为什么该查的不查？

　　“纵观本案，能将徐军三人与史敬和的死联系起来的实际上只是徐军手中的那一张欠条，公安机关仅凭连证据都算不上的一张欠条，然后无限扩大笔录内容，对当事人进行羁押讯问，并用当事人自己的笔录为其定罪，这种做法是相当危险的。”朱律师说。

　　2003年10月10日，本案以省检察院林区分院撤回对三名被告人的起诉而告终。

　　受害人要求国家赔偿

　　检察机关撤诉后，徐军等三人并未被无罪释放，公安机关给他们办理了取保候审。林口林业地区公安局政委胡大洲说，取保候审应该算是继续侦查阶段，并不能说明他们是无罪了。

　　2004年11月23日，徐军为期一年的取保候审期届满取消。2005年3月7日，徐军正式向林口林业地区公安局和林口林区人民检察院提起了国家赔偿申请。

　　通过计算，徐军提起申请总额6万余元的赔偿；吴艳秀同样被羁押904天，提起申请赔偿总额6万余元。本案的另一名“凶犯”张玉海也由律师代理向有关部门提起了国家赔偿申请。

　　2004年9月10日，孟宪金和妻子季凤芝已先期向省林区中级人民法院赔偿委员会提起了国家赔偿。

　　当年11月18日，省林区中院作出了一份惊人的裁定：赔偿人孟宪金、季凤芝在公安机关案件侦查过程中多次作虚假供述与公安机关、检察机关错误拘留、错误逮捕有直接的因果关系。由于孟宪金、季凤芝自己的虚假供述，致使公安机关、检察机关对其作出错误拘留、错误逮捕的决定，根据规定，国家不能承担赔偿责任。（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