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成熟时 我的丈夫和女儿还在吗

　　3个月前，17岁的女儿谢思刚做了肝切除手术，不久又肿瘤复发；两个月后，丈夫高安清肝硬化……她要拯救朝死神越走越近的女儿，她还必须对丈夫瞒住他的病情。所有的压力，谢蓉琼要一个人扛。

　　旧账刚还巨额药费又压来

　　为给女儿治病，谢蓉琼第一次来离家50公里的成都；陪护床位要收费，为省钱谢蓉琼夜夜睡凳子

　　2004年12月，家住彭州蒙阳镇的谢思腹痛，诊断结果：肝癌！医生通知：立即手术，切除硬肿块！谢蓉琼和高安清都是农村人口，全家守着5亩地过活，刚把医治爷爷的10000多元还上，已没有什么积蓄，谢蓉琼咬咬牙：“借！一定要把女儿治好！”

　　为给女儿看病，谢蓉琼才第一次来到距家不到50公里的成都。在省医院住院的10多天，陪护的床位要收费，为了省钱，谢蓉琼托人从自己家带了铺盖，每晚其他病人入睡后，谢蓉琼轻手轻脚搬来3个凳子并排放在女儿的床旁，蜷缩着对付过一个又一个深冬的寒夜。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找到第4个凳子，这样膝盖以下的腿就不用吊在外面，整个身体都可以裹在被子里暖和，可这样的好运气不是天天都有。

　　城里的伙食母女俩根本吃不起，有时买5角钱两个的馒头对付一顿，偶尔中午买一份医院的饭菜，两人要分成两顿吃，晚上那顿谢蓉琼把剩菜剩饭兑点开水弄热了吃。补充营养的时候，谢蓉琼就去医院外面买一两抄手，七八个干瘪瘪的抄手母女俩让来让去分着吃了。同病房的病友实在看不过去，吃饭的时候把自己的好菜好饭往她们碗里送，几次下来母女俩不好意思，只得和大家错开吃饭时间。

　　选择救谁舍弃总是一种痛

　　丈夫、女儿患绝症，救治机会让给谁，谢蓉琼很犯难，为了女儿年轻的生命，她说“丈夫对不起，救了女儿我再救你”

　　半个月后，谢思做完手术出院回家修养，谢蓉琼看着女儿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饭量越来越大，笑容渐渐回到了她的脸上。突然有一天，几位邻居把在田里做活的丈夫送了回来，女儿的病一直占据了谢蓉琼的整个精力，近日丈夫红肿的小腿，严重变黄的眼白，这些谢蓉琼都没有发现，直到丈夫晕倒在田埂上被人抬回来，她才发现丈夫已经病得不轻了。当谢蓉琼满是内疚地带着丈夫去医院检查时，诊断书上的3个字差点要了谢蓉琼的命———“肝硬化！”

　　拿着诊断书，谢蓉琼迟迟不愿走出医生办公室，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等在外面的丈夫。女儿的病已经把他打击得消沉至极，一个月来到处求人筹钱遭人白眼，再告诉他这件事他肯定接受不了，压力太大万一他垮了这个家就撑不住了。谢蓉琼决定瞒着丈夫，收拾好自己不安的恐惧的神情便走出门，告诉丈夫不用担心只是普通的肝炎。憨厚老实的丈夫信了，拿着开的药两人离开了医院，谢蓉琼却在心里开始盘算怎么给丈夫治病。

　　不幸总是会接二连三的来。短短一个多月，谢思的腹部严重膨胀，原来一尺九的细腰已经粗到了二尺七，以前的衣服裤子根本没有办法穿上，“肝腹水！肿瘤复发！”镇上医院的诊断结果再次让谢蓉琼眼黑。

　　看着病床上女儿鼓起很高的肚子和黑黄的皮肤，再看看病入膏肓两眼严重泛黄的丈夫，先救谁？谢蓉琼不禁陷入艰难的抉择之中。整整一晚上谢蓉琼没有一会儿闭眼，“女儿的病比较危急，她爸还可以再拖一下，女儿还不到18岁啊。”最后，谢蓉琼决定先将谢思送到医院治疗，有好转后再继续治疗丈夫。

　　责怪自己真想女儿能活满18岁

　　5月18日女儿满18岁，但不知女儿能否熬到那一天，为这天能平安到来谢蓉琼天天翻日历

　　4月6日，谢家人听朋友介绍带着东拼西凑的1200元钱来到四川一肝胆病医院接受治疗。医院的检查结果是：肿瘤复发，有胸水，肺部有转移，还有大量腹水。当即，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

　　这次发病比上次来得更厉害，谢思常常痛得翻不了身，捂着肚子叫难受。谢蓉琼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找来药水时不时往女儿肚子上抹，“她这样要舒服点。每次抹药手接触到她胀鼓鼓的肚子我就忍不住想哭，但又不能哭啊。”谢蓉琼对自己说要挺下去，不到最后绝对不能给女儿说丧气话。

　　住院4天，谢家已经花完了1200元，院方因谢家的经济原因拒绝给谢思抽腹水。该院副院长吴康顺称，谢思检查出来有胸水而他们医院又没有胸科，建议转院。谢蓉琼找到院方苦苦哀求，希望能捐自己的肝给女儿，但高额的手术费已经宣布了这个想法的破产，难道只能回家？几乎绝望的谢蓉琼回到病房看着躺在床上痛苦难当的女儿，竟不知如何开口说回家的事，谢思一把拉着谢蓉琼的手央求道：“妈妈我们不回去嘛，我还要治病，我不想回去等死啊……”泪水再也止不住，谢蓉琼一把搂过女儿说：“妈妈一定把你治好，你放心，妈妈还要看着你出嫁看着你穿婚纱……”

　　“医好了病我要回学校读书，挣很多钱来还账！妈妈养我这么大还没享过我的福呢。”前一天晚上谢思还向临床的病友说起自己的心愿，在一旁的谢蓉琼听得背过脸去，流泪责怪自己不能实现女儿的愿望。第二天早上，在院方的催促下，谢蓉琼不得不带着病危的谢思离开医院回家。

　　5月18日就是女儿谢思18岁的生日，谢蓉琼一天天翻着日历，“我想给她过个最开心的生日，我想把给她动手术作为生日礼物。”

　　天天扯药只为家人能活到樱桃熟

　　谢蓉琼想被汽车撞死，借此多少能得几个赔偿的钱，好给丈夫和女儿多买几服药

　　到公路上去，迎着那些飞驰的汽车走去，把自己撞死，这样还能得几个赔偿的钱，给丈夫和女儿买几服药，这样的想法不时在谢蓉琼心里冒。每当这个想法涌起时，她都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否则丈夫和女儿要一起垮掉———那样，对那些司机来说，她也将是一颗罪恶的灵魂，所以，她跨不出那一步。

　　现在，她每天要到田野里去拔鱼腥草、车前草……邻居们指点什么，她就去拔什么，拔回来给丈夫和女儿熬成药水喝。草药的效果如何，她如今已没办法管了，因为他们实在没有钱去买药。

　　院子里的樱桃已经结果，一粒粒豆子般大，泛着绿色，谢蓉琼多盼望：至少，让女儿和丈夫吃到成熟的樱桃……

　　早报记者罗巨浪实习记者周晶晶摄影李国东江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