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写真：抢救泰雅族纹面文化——花莲纪行之六

　　中新社台北四月十五日电 题：抢救渐去的泰雅族纹面文化——花莲纪行之六

　　中新社记者 董会峰 赵江涛

　　在台湾原住民族群中，纹面的唯有泰雅族人。而由于日本殖民者的“妖魔化”，随着“逝者如斯夫”，纹面在岛内成为“绝响”。

　　“十四年前，当我在大山深处找寻泰雅族纹面老人时，还有三百人之多。如今只有二十位了，而且年龄都在八旬以上，有的已过百岁。再过五到十年，纹面老人将在这片土地上消失！”

　　花莲县赛德克纹面文史工作室创办人田贵实近日接受本社记者专访，言辞激昂，仍难掩伤感。

　　田贵实是泰雅族人。十四年前，他在当地一家水泥厂打工。有一回小儿子与同学吵架回来质问：“曾祖父母脸颊上的刺青就像黑社会老大身上的刺青一样吗？”身为父亲的田贵实感到震撼，一时无言。从事葬仪业的太太叶贵兰也多次说：“过世的纹面老人越来越多，赶紧拍照吧！”一种发自内心的责任感，催促只有高中学历的田贵实背上相机，踏上抢救纹面文化之路。

　　“我当时意识到，为纹面老人存照记录与其它文史的记录不同，它是今天不做明天即消失的工作。刚开始接触纹面老人时，常遭到排斥、奚落的眼光，让我产生强烈的挫折感。记忆中，我曾经被秀林乡景美村三栈部落的老人赶出来，也曾在和平村被狗追着走，不慎掉入水沟，摄影器材全部泡汤。”

　　“景美村的一位长者，当我示意拍照时，她不高兴地说：‘不要拍照，你们会把照片卖给日本人！’这句话令我印象深刻，也说明初期工作的困难。”

　　“为了让老人认同我的工作，我努力以聊天的方式切入，并将拍摄到的照片放大送给被摄者。我渐渐体会到，一张纹面脸谱，除了可追踪出一连串的族系之外，更可以呈现‘纹面就是泰雅族人把对生活的忍耐刻在脸上的记号’的意义。”

　　“精诚石开”，田贵实的直爽和执着，逐渐得到老人们的信任，并建立友谊。“‘年轻人再见了，有空再来！’我则以尊敬、略带感怀的口吻说‘以后经过这里会来看您’，这句话成了我与老人们熟悉的对话。”

　　多年下来，田贵实跋山涉水，与三百多位散布台岛各地的泰雅族纹面老人坦承对话，不但拍了照片，而且用文字记下他们的故事。

　　记者注意到，田贵实老师的工作室里挂满了三百多名纹面长者的大照片，绝大部分贴着小花。他说：“一朵小花代表一位老人的离世。”

　　田贵实拿来一幅大照片说：“这位女长者是台湾岛内唯一的，纹面属最高等级，俗称‘五线谱’。可惜，去年当我在美国办展览的时候，传来她去世的消息。”说起同这位老人的交往，田老师眼睛湿润了。

　　记者问及纹面的意义，田贵实说，泰雅族作为台湾岛内的少数族群之一，纹面最初代表的意涵是成年。女人要学会织布，男性要学会狩猎，纹面了双方就可结婚。

　　“令人痛恨的是，纹面被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丑化了，他们宣扬这是野蛮的记号，称之‘(黑＋京)面’。他们不但禁止泰雅族人纹面，还在一九一三年烧毁了收缴上来的纹面工具。”说到这里，田贵实握紧了右拳。

　　“倒是大陆对纹面有正面的看法，称作‘文面’。最近几年，我去大陆交流，有一个令我惊奇的发现，即大陆黎族、独龙族、佤族也有纹面的传统。通过阅读人类学和考古学者的著述，我了解到，台湾少数民族与古越族在风俗习惯、先民遗物、造人传说等众多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纹面，恰恰说明泰雅族来自大陆，纹面文化来自上古百越文化，也是中华文化重要的源头之一。”

　　“我拍照片、写文章、办个展，并不是希望现在的年轻人去纹面，只是希望勿忘历史，传承先辈挑战大自然的纹面精神，建立族群的自信心！”

　　田贵实对本社记者说：“到大陆举办泰雅族纹面文化展，是我最大的期望。我很高兴已得到大陆有关方面的积极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