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环境污染 居民癌症频发 谁该为受害的居民负责

　　央视联动报道今日中午12：38，央视一套播出新闻故事癌症阴影笼罩小楼

　　老刘曾是湖南省吉首市邮政系统的一名职工，1998年退休在家。可退休的轻松快活日子刚过两年，58岁的老刘被查出患上了恶性淋巴癌。

　　本想安度晚年，却不承想要和癌症作斗争，老刘为此痛苦不堪。老刘年轻时当过兵，

身体一向很好，这刚一退休怎么就得上了癌症呢？老刘私下总是琢磨着这个问题。

　　随着老刘的深入琢磨，他发现近些年癌症好像成了他所居住的这幢小楼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老刘居住的这幢小楼总共有20多户人家。从上世纪80年代后期到现在，包括老刘在内总共有9人患上了癌症。特别是在1998年之后，这样的情况尤为突出。当记者前去采访时，除老刘一人还活着外，其他癌症病人先后都去世了。

　　油漆被疑罪魁祸首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老刘想到了油漆。老刘居住的这幢小楼和吉首市农机局的办公楼在同一个院子里，农机局负责当地农用机械的年检审核工作。

　　一年下来，农用机械机身上的油漆常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脱落。为了保持农用机械的美观，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农机局会给前来年检的农用机械重新喷漆。老刘告诉记者，刚开始农用机械不多，没有感觉到喷漆的味儿很重。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随着当地经济的发展，农用机械数量迅猛增加，吉首市现有各种农用机械1000多台，而且每年年检的时间又都集中在6、7、8这三个月里。

　　在年检的这段时间里，每天通常都有十几台，高峰时能达到三四十台的农用机械前来喷漆。而这个小院面积并不大，只有一二百平方米，四面都是楼房，空气流动很慢，每到喷漆的时候整个小院都是乌烟瘴气的。

　　记者去吉首市采访的时间是今年3月底，还没有到农用机械年检的季节，因此，记者没有看到喷漆的场面，也没有感受到老刘所说的那样浓烈的油漆味。但小院的居民给记者形容了当年喷漆的场景：喷漆时的烟雾特别浓，有时候都看不到人影。

　　为了证实油漆味的严重，老刘和老伴带记者来到了他家楼下一家住户的窗户前。老刘说，这家住户的窗户原来是深绿色，由于长期受到油漆雾气的侵蚀，已经变成了农用机械常用的那种蓝色了。

　　居民投诉不见结果

　　小楼的居民经常被这种呛人刺鼻的油漆味熏着，他们也找到过农机局进行抗议，可是人家不理睬他们。直到1998年老刘刚退休的时候，为了制止小院里越来越严重的油漆味，他和小楼的居民向当地环保部门进行了投诉。经过现场勘察，环保局认为农机局的喷漆行为严重影响了居民生活，并且根据我国法律规定，居民区不允许从事喷漆等有毒有害作业。

　　1998年7月，吉首市环保局向农机局发出了整改通知书，要求农机局一个星期内将喷漆业务搬离居民区。但事后，农机局并没有理睬环保局的这份整改通知书，这些年来，一直还在小院里给农用机械喷漆。

　　老刘认为，小院居民这些年癌症频发，肯定和喷漆中含有大量有毒物质有关。据了解，油漆中一般都含有化学物质“苯”，而“苯”具有强烈致癌作用，现在已经被医学界广泛承认，这一观点记者在采访吉首市环保局时也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为了能够还小院一个健康的环境，时隔3年之后，老刘再次向当地环保部门进行了投诉。吉首市环保局认为，农机局在居民区从事喷漆业务，散发含“苯”等有毒气体影响居民生活。于是，环保局再次向吉首市农机局发出整改通知书，要求他们搬迁，但农机局仍然没有搬迁。对此，作为同级单位的环保局也无可奈何。

　　老刘他们不知道环保部门后来为此又做过什么，但总之从此以后就没有了音讯。那么，农机部门为什么不愿意将这种有毒有害而且违反国家有关法规的喷漆业务搬走呢？农机局的负责人说，由于经费紧张，条件有限，农机局还无法在外面单独设立农机站进行喷漆业务。同时，农机局还认为，他们喷漆对小楼的居民有一定的影响，但是致癌的因素多种多样，不能肯定说居民近些年癌症频发和他们喷漆有关。

　　农机局的这个说法让老刘很无奈，因为现在生活中确实存在很多致癌的原因，要想排除其他因素，认定小楼居民致癌的唯一原因就是油漆中的“苯”，老刘也没有办法。

　　不过，通过对小楼癌症患者分布情况的分析，记者注意到，9名癌症病人的分布规律和小院内的两个喷漆点有关。据农机局介绍，小院里主要有两个喷漆点，一个就在刚才老刘指给记者看的那家窗户由深绿色变成蓝色的住户窗前，老刘家和他家是同一个单元，这个单元里的住户竟然有6名癌症患者。另外一个喷漆点在小院的东南角，这里的住户有3名癌症患者。9个癌症病人的分布刚好与两个喷漆点吻合。

　　诉讼索赔均告失败

　　几年来，老刘一直在琢磨油漆当中的致癌物质苯和集中在两个喷漆点的居民得癌症，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越琢磨他越相信，喷漆就是造成他和其他邻居得癌症的原因。但他想，找环保部门恐怕三年都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就把农机局告上了法庭。

　　2002年7月，老刘将吉首市农机局告到了法院，要求他们将喷漆的业务迁走并赔偿自己的损失。但通过吉首市两级法院的审理，法院没有支持老刘要求农机局赔偿的请求。

　　记者从两级法院的判决书上看到：法院认为，农机局的喷漆行为对小区的居民造成了一定的污染损害，应当搬迁，但老刘患癌症存在多种可能性，老刘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患癌症就是由于农机局喷漆所致，要求赔偿的证据不足。

　　对于这个判决老刘十分不满。他说，根据最高人民法院2002年4月份出台的《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环境污染造成的损害是一种特殊侵权，受害人只要证明加害人有污染的行为，自己有损害的结果发生，法院就应当适用举证责任倒置的原则。也就是说，在这个案子中，法院应当要求农机局举证喷漆行为不会导致老刘患癌，而不是要他们这些住户举证证明自己患癌和农机局的喷漆有关。

　　为此，老刘找到了湖南省人民检察院。湖南省人民检察院认为，老刘这个案件应当适用举证倒置原则，向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湘西中级人民法院对这个案件进行再审。但再审的结果，还是维持原判。行政投诉搞了四年多，进入诉讼程序到现在又是两年半，这个官司前后打了近七年的时间。老刘说，现在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过去。

　　不过，令老刘欣慰的是，在湖南省多级环保部门的干预下，2003年年底，吉首市农机局终于将农用机械喷漆业务搬离了小院。专家说法环保部门可进一步处罚

　　肖晓琳（央视《今日说法》主持人）：

　　环保局曾经先后两次发出了整改通知，但是农机局都没有予以理睬，在这种情况下，环保局能不能进一步采取处罚措施呢？

　　王涌（中国政法大学教授）：

　　根据我国现行《环境法》的规定，农机局没有完成限期治理任务的话，环保局可以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关、停、并、转或者强制搬迁。但这个措施需要征得同级人民政府的同意，由同级人民政府做出具体的行政决定。环境污染适用举证责任倒置

　　肖晓琳：经过法院的两次审理，都没有支持老刘的赔偿请求。我们发现虽然法律明确规定了环境污染的案件适用举证责任倒置的原则，但是在法院实际审理一些案件当中，在依据这个原则的时候，还是引发了争议。

　　王涌：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举证责任。如果说按照举证责任倒置的原则，作为原告方老刘来说，他还要举出一些初步的证据，这些证据应当证明两个问题：第一，已经发生了污染，并且受害人是在污染的范围之内。在本案当中，老刘所举出的这些证据，包括环保部门出具的整改通知已经说明农机局确实是在居民区内喷漆，而且在整改通知书上，明确写明这种行为影响和污染了周围的环境。第二，应当证明他的损害和污染事实之间有一定的可能性。在本案当中，老刘已经提出来喷漆会产生苯，而苯根据医学的研究是可能导致癌症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种可能性已经证明了。

　　肖晓琳：如果在环境污染案当中，举证责任倒置的情况下，作为被告方来说，他通常需要举出一些什么样的证据？

　　王涌：被告方举证责任的难度就比较大了，他必须要举出受损害和污染行为之间是没有因果关系的。比如说，他得在医学上证明老刘得的癌症和喷漆行为没有任何必然的关系，但是这一点他不能证明。

　　本案可启动审判监督程序

　　肖晓琳：我们对老刘及其他邻居的遭遇觉得非常同情，但目前结果是老刘的赔偿请求并没有得到支持，如果老刘对于判决不服的话，他还可以采取什么样的途径将诉讼进行下去？

　　王涌：他可以通过民事诉讼所规定的审判监督程序，也就是再审程序，再补充一些证据，补充一些证人证言或者专家意见，通过检察院向上一级人民法院申诉。

　　肖晓琳：在有关环境污染的案例当中，也适用举证责任倒置的原则，因为环境污染的侵害是隐性的。当人们发现身体受到损害的时候，往往污染已经过去了，所以法律才规定环境污染案件要使用举证责任倒置的原则。这既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公正，也是为了保护像老刘这样在举证上处于弱势的人们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