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复原秦始皇

　　他守望在这些几千年前的古尸中，用看人总是看到骨头的眼睛，搜索他们的气息……跟他们对话，获知他们的生活背 景：得过什么病，怎么死的——他撬开的，是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千年之谜——中国刑事相貌学第一人：

　　清秀的娥眉，深邃凹陷的双眼，薄唇轻抿，俊美而忧郁。

　　无疑，这是一位美女，却来自3800年前。

　　让她“复活”的是一名看人总是看到骨头的“学者神探”。

　　一切并非凭空捏造。

　　在他的画笔下，明王妃、马王堆女尸、《西游记》作者吴承恩等的真容得以重现，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复原秦始皇、 武则天，他们的样子会不会果真就是陈道明和归亚蕾的样子呢？

　　本期信报《提问》人物，锁定中国刑警学院教授赵成文。

　　忧郁的楼兰美女

　　“楼兰美女”原形是迄今为止新疆出土古尸最早的一具，距今约有3800年的历史。科学测定该女子死时为45岁 左右，生前的身高1.57米，尸体重10.1千克，血型为O型，出土时她仰卧在一座典型风蚀沙质土台中，墓穴顶部覆盖 树枝、芦苇，侧置羊角、草篓等。其肤色红褐色富有弹性，眼大窝深，鼻梁高而窄，下巴尖翘，具有鲜明的欧罗巴人种特征。

　　时代信报：赵教授，听说你最近又还原了铁板河女木乃伊，就是我们说的“楼兰美女”，这是你还原的第15具古尸 吧？

　　赵成文：是的。4月初，我到北京办案，从梁越，就是《楼兰千年的传奇和千年的谜》的作者那里得到有关楼兰美女 的图片资料。看到那些资料后，我很激动啊，我相信她生前将会和之前我还原的“楼兰美少女”一样美丽。不同的是，她是一 位中年妇女，在神色和气质上会有她那个年龄阶段的特征。

　　时代信报：我们从媒体报道的图片上看，她的确很美，看上去还有些忧郁。这些性格方面的特征也能用科技还原？

　　赵成文：颅像还原的原理主要根据颅骨的死亡年龄、性别、民族、地域、死亡年代等自然、人文、地理等多方面资料 ，来确定其软组织厚度，先恢复原五官的形状、比例，最后组合、修改到完成。还原铁板河女木乃伊时，我特别注重形象写性 ，她是一个年龄在35岁左右的成熟女人，通过“警星cck-3型人像模拟组合系统”分析，她的眼睛深凹，高鼻梁、鼻尖 儿有点翘，嘴唇薄薄的，下颌较尖，颧骨略高。这些面部特征加上3800年前的气候环境和当时人类五官的特点整合之后， 就是现在大家看到的这个样子，这并不是我个人的想象，也不是刻意做出来，她原本就是一个十分美丽，带有忧郁气质的妇女 ，我们要做的只是还以她原来的面貌。不过，我把毡帽改成白色羊绒帽，帽上插有3根雁翎，头发增加了长度，身着粗线混纺 上衣，侧身姿势，略左侧，与右侧头发呼应。这些想象着做出来，只是想展现3800年前的时代背景，我们会觉得她更鲜活 。

　　时代信报：你的想象在整个还原过程中占了多大比例？

　　赵成文：我说的所谓想象，不是指我想从主观上把她怎么样，而是指在那个历史时代她应该怎么样，也就是说使她更 贴近那个时代的历史与生活。“楼兰美女”距我们3800多年，我们站在现代的视角，把她从3800多年的时空中拉过来 ，让她活在现在。我们用一种什么东西表现呢？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有光骨头，我们就得用有血有肉的形式把她表现出来。因此 ，在复原过程中，我们首先要尊重客观历史事实，同时还要使她有一种现代的气息。这里所说的现代的气息，可能有人会误解 ，认为我会不会是想把现代的东西，包括衣服啦、首饰啦等现代的东西加进去，其实并非如此。

　　魂牵梦萦“辛追”

　　1972年，考古工作者在长沙马王堆开掘的一号墓中，出土了一具女尸，女尸年龄大约50岁左右，身长154厘 米，体重34公斤，全身润泽，毛发尚存，头颈、躯干、四肢保存完好，皮肤覆盖完整，皮下脂肪丰满，软组织还有弹性，手 指、脚趾上纹路清晰。尸体包裹着大约20层衣物，半身浸泡在略呈红色的药水中。往她体内注射防腐剂时，身上的血管还能 鼓起来。这是世界上首次发现的湿尸。据考证，女尸是汉惠帝时第一代侯、长沙国丞相利仓的妻子，闺名叫辛追。

　　时代信报：赵教授，为了“楼兰美女”你可是下了大功夫啊。不过，据说曾经让你魂牵梦萦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赵成文：……

　　时代信报：我说的是“辛追”。

　　赵成文：哈哈，你说的没错，有这回事。那是2002年的事情，我接到湖南省博物馆的邀请函，请我为辛追进行相 貌复原。我知道，马王堆女尸是具有世界影响的古尸，我必须慎重。拿到博物馆的研究资料后，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学习《史 记》、《汉书》，还有《中国工笔仕女画技法》、《马王堆汉墓锦画》等等。因为我之前不了解啊，我得为复原辛追作准备工 作。

　　时代信报：我还听说你花了20多天时间搞研究，每天工作近20个小时。

　　赵成文：那是一种极度的亢奋状态，毫不夸张的讲是分不清楚现实与历史，就像演员一样“入戏”了。

　　时代信报：随着辛追的眼睛、鼻子的轮廓逐渐清晰，你就像在给她注入新的生命。

　　赵成文：对，对，我想要给她生命的激情和活力，这样就像你说的，魂牵梦萦了。那20多天里，辛追好像就在我周 围，或者我就在她周围，而且不仅是一个老太婆辛追、18岁的辛追、30岁的辛追好像都在我身边。在朦胧当中，好像我人 已经入睡了，但我的眼睛仿佛看到辛追就在我的跟前。复原后的图像背景为什么做一个带有帛的那种花纹呢？实际上在那种朦 胧当中，我问她一个问题，她就给我一个回答，记得她说她那儿有布，这时我就醒了。我想，这布能干什么呢？我突然一下子 想起来，这布有花纹，作图像的背景肯定特别漂亮。于是我就用她遗体出土时身上缠绕的布的图案，绘成她头像后面的背景， 它把照片上的辛追一下子就拉回了2000多年前的时空。

　　下一个目标：秦始皇

　　时代信报：您是中国刑警学院法医学系的教授，被誉为我国国家刑事相貌学的奠基人，怎么会对考古这么感兴趣？

　　赵成文：我这人就是有时候总想琢磨一些问题，可能是专业的，也可能是另外一个领域的东西，比如考古。对一个个 不同问题的思考，仿佛构成我大脑当中的一个个环节，我总在琢磨事儿，这样也培养了我对事物的观察能力。

　　时代信报：复原古尸也是琢磨出来的？

　　赵成文：没错。2002年1月我在江西南昌举办系列讲座，抽空去参观腾王阁。我想起王勃的诗句“落霞与孤鹜齐 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想那个叫王勃的人长什么样子？能不能复活啊？后来当我看到明王妃遗体时又有了这个想法。我看 人总是同常人不一样，我会一眼就看到骨头里。那时我眼前出现了一个个不同的颅骨，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的残缺不 全，有的脑壳甚至被砸烂，过去我为了破案，自己要把它们一个个复原。我看那明王妃遗体保存得很好，比我曾经调查的无名 尸体好多了，我不也可以还原明王妃嘛。

　　时代信报：后来您一琢磨，就有了现在大家看到的明王妃复原画像和后面的14位古人。

　　赵成文：辛追之后，我复原了连云港出土的汉代古尸凌惠平夫妇、旅顺博物馆的木乃伊、欧洲阿尔卑斯山的千年冰尸 、吴承恩夫妇、四川古人、楼兰美少女等的相貌。每复原一具古尸，我都像在跟他们对话，他们的生活背景，得过什么病，怎 么死的等等。去年5月，我复原了楼兰美少女之后，这是我花了3年时间复原的古尸，我从古楼兰人的后裔的头骨骨骼档案中 找到和楼兰美少女一样的头骨骨骼，我再依照骨骼找到真人的照片和我的复原图像相比较，结果相似率可达90%以上。

　　时代信报：你觉得这是一个机缘吗？您曾经只是一名美术教师，后来当了警察，还成为刑事相貌学的专家，现在还为 古尸画像。

　　赵成文：这些都是机缘。机会和缘分是时空奉献给每个人的礼物，在我看要基于两点，一是你要心好，懂得珍惜和回 报，二是要勤奋努力。比方说复原古尸，有一些媒体说是我突发奇想，其实不是的。早在1993年，我出过一本书，书中就 提到利用颅像还原来复原秦始皇的面貌，只是在当时还只是个想法，局限于科技手段不能实现。在看到明王妃后，这个想法又 出来了。还是那句话，有朝一日秦始皇墓大白天下，只要他的颅骨还在，我希望可以还原他的风采，向世人展示。

　　时代信报：听说您的兴趣很广泛，在很多方面都有研究，古尸还原使您最有成就感吗？

　　赵成文：尸体还原是一项法医专业，我本身就在这方面教书育人，即便我还原的是古尸其实也不是什么“尖端技术” 、“高难度”和“神秘科技”，只不过老百姓感兴趣，同时还原后被大家认可了，就有了价值。这本身就是我的工作，几乎每 天我都在参与全国各地送来的无名尸案。所以，工作之外，我琢磨的东西还很多，比方说专为矿难研究的“井下红匣子”、还 有抗震新方法、SARS民间配方等等，现在我每天都在猜谜——破解世界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