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访 要法治更要理智

　　从今年5月1日起，国务院颁布的新的《信访条例》就要正式实施了。而过去的《信访条例》已经实施了10年，新的条例一开始实施，它就废止了。

　　今天的话题讲的是一个老信访户的故事，他因拒不拆迁自己的面粉厂，被村委会强行拆除了厂房，心有不甘的他走上了信访的道路。新闻故事

　　马承富是山东省济宁市泗水县的一位农民，也曾是当地非常有名的致富能人。但是，在过去长达4个年头的时间里，马承富走上了信访的道路。想想这几年当中，在信访的过程中是得、是失、是对、是错，马承富自己也感慨万分。能人找了条致富路

　　1987年夏天，马承富看中了泗水县大黄沟村中心的一个空地，就和大黄沟乡政府签订了土地租用合同，承包下这块地。马承富自己出资3万元，在这块地上建起了房屋，开始经营烟酒。他还与乡政府约定，这块土地的租用期是6年，到期后，马承富连土地带房屋一起还给乡政府。

　　几年后，马承富不仅把成本收了回来，而且还成了乡里远近闻名的致富能人。

　　时间转眼到了承包期的最后一年，也就是1993年，马承富意外地发现，自己承包的这块地占尽了天时地利。原来，马承富承包的这块地是个交通枢纽，向南是大片的麦田，向北则是畅通无阻的销售渠道，非常适合建面粉加工厂。于是，他希望续签承包合同。只为致富不惜违法

　　没想到乡政府不答应续签合同，原因是乡政府认为合同已经到期，而且马承富承包的那块地已经被政府征为规划修路的必经之地，他的厂房肯定是要拆除的。

　　乡政府所说的这条路是大黄沟村的防汛路，它的修建不仅关系到当地居民的生活生产安全，而且还是进出大黄沟村的绿色通道，马承富厂房的位置正好位于这条路的中间。

　　1994年，当左邻右舍开始搬迁的时候，马承富考虑再三，做出了一个相反的决定。他投资了26万元的面粉厂开始兴建。尽管此前乡政府多次制止马承富的建厂行为，但他还是坚持己见。

　　在与乡政府多次扯不清理还乱的纠缠中，马承富的面粉厂于当年年底投入生产了。得到的利润果然像预料中的那么好，日产25吨，一天的净利润就能达到几百元钱。就在面粉厂红红火火经营起来的时候，大黄沟村的道路也开始修建了。马承富的面粉厂俨然成了一个拦路虎，这引起了大黄沟村村民的强烈不满。当了被告两次败诉

　　尽管乡政府多次找马承富谈话、做工作，但是马承富心里却另有打算，先干个一两年，把成本收回来再说。在这种心态下，大黄沟乡政府的说服工作没有效果。之后，乡政府把马承富告上了泗水县人民法院。

　　这时的马承富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下子成了被告。由于大黄沟乡政府诉马承富一案事实清楚，山东省泗水县人民法院很快作出了一审判决，被告马承富应当返还乡政府土地以及房产。接到判决后，马承富提出了上诉。1997年年初，济宁市中级人民法院维持原判。

　　这时，马承富自知理亏，但是为了面子，他还是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不拆迁。1998年年底，因为马承富拒不拆迁，大黄沟村的修路计划被迫中断了。气愤不已的村民开始向乡政府反映马承富的行为，法院也对马承富下达了限期拆迁的公告，但是他依然我行我素。拒不搬迁厂房被毁

　　1998年12月28日，在马承富拒不执行法院判决的第十个月，他做梦也想不到大黄沟村的村民自己组织起来，在村干部的带领下，把他的厂房拆了个底朝天。此时，马承富认为，就算自己有错在先，村委会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带着村民拆除了他的厂房，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信访路上并不理智

　　于是，马承富来到泗水县信访局，要求村里赔偿他经济损失50万元。从1998年的这次信访开始，马承富的信访之路一下就是4个年头的时间。

　　泗水县信访局对马承富的来访很重视，很快组成了30多人的专案小组深入基层了解情况。不久，他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泗水县信访局从中进行了调解，但大黄沟村委不同意马承富50万元的赔偿要求。这下马承富天天泡在信访局里。为了马承富的案子，泗水县信访局在1999年和2001年，分别作出了两次处理意见，大黄沟村委赔偿马承富房屋拆迁补偿10万元，但马承富并不接受这个结果。

　　就这样，马承富从县里找到市里，再从市里找到省里逐级信访，甚至几次来到北京。他上访是铁石心肠，一条路走到底。就这样从1999年开始，马承富换了一种生活。他一出家门就是几天，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信访上。由于几年来专心信访，马承富的厂子没有人打理，生意也垮了。家中的积蓄用光了，他开始向别人借钱。最后，亲戚邻居的钱都借遍了，谁也不肯再借给他钱了。事实上，马承富曾经不止一次想要停止信访，但每次想到别人的眼光，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为了调解马承富与大黄沟村委的纠纷，县信访局整理的材料足有1米多高。对于这些情况，山东省信访局的领导也一清二楚。他们认为，在这件事上，马承富和村委会都有不对的地方。2001年年初，泗水县信访局再次对马承富的情况作出了处理意见，在原有10万元的基础上，再给他2万元扶持资金，希望马承富可以发扬长处，重新走上经商之路。结束信访获得新生

　　在经历了4个年头的信访生活之后，马承富考虑再三，终于同意泗水县信访局的调解意见。

　　就这样，奔波了几年的马承富重新开始了平静的生活。没过多久，马承富开始试着承担一些村里的工作。几个月后，在村民的选举下，他成了一名村干部，也确实给老百姓做了一些实事。老百姓得到了实惠，也都挺拥护他。2005年4月，记者在村头看到，带领村民修路的马承富正好赶上泗水县委王选林副书记对他进行回访。王副书记也对马承富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在马承富的带领下，他所在的村子各项工作都排在乡里前几名。今年，他再次高票当选为村支书。当回忆起信访的那段日子时，马承富说，信访是件很不划算的事，几年中他几乎没有什么经济来源，而现在他终于想开了。专家说法法定主体有权强制拆迁

　　撒贝宁（央视《今日说法》主持人）：

　　马承富的这个事儿，从是非上来讲，还是比较好判断的。首先，他占着那块地不动，并投资盖了一个厂，这是他的不对。但是，后来在没有法院参与的情况下，当地村委会带着村民一哄而起把他的厂房给拆了，这似乎也不合适。

　　吕锡伟（国务院法制办秘书行政司 副司长）：

　　马承富占地设厂的行为是违法的。合同到期了，他应该按照合同交回土地和房屋。

　　但是，村民在村干部的带领下，强制拆迁马承富的房屋也是违法的行为。按照我国法律规定，只有法定的主体才有权实施强制拆迁的行为。在本案当中，应该是法院依法强制拆除。信访受理哪些事项

　　撒贝宁：马承富对于村委会的强制拆迁行为觉得不满，他找到了当地的信访部门。这属于信访受理的范围吗？

　　吕锡伟：按照新的《信访条例》规定，信访人对一些人员的行为有异议，是可以提出信访事项的。

　　这些人主要包括：行政机关及其人员；法律法规授予的例如保监会、证监会等具有公共管理职能的组织和人员；煤、水、电、气等提供公共服务的企业事业单位。对上述组织、人员的职务行为，公民可以向有关行政机关信访部门反映情况、提出建议、意见或者投诉请求。

　　同时，它还有排除的范围。如果上述的人员和行为按照法律法规的规定，应该通过诉讼、仲裁或者行政复议等法定渠道解决。这有利于依法执政和依法行政。信访事项属地管理

　　撒贝宁：马承富在信访的过程当中，心态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一开始，他可能真是想解决问题，觉得挺气愤的。到后来，他慢慢地开始“钻牛角尖儿”，甚至到最后是为了面子。

　　吕锡伟：马承富保护利益的路径选择，有两点是值得总结的。

　　第一，他选择了信访，而没有选择法院。从纠纷的性质上看，这属于民事纠纷，应该选择到法院诉讼。在正常情况下，按照法定期限很快就能够得到解决。

　　第二，他自己已经作了总结，不应该进京来访。新的《信访条例》规定了属地管理、分级负责、谁主管谁负责的原则。信访事项发生了，原则上由信访事项的发生地政府解决或者最多是由信访事件发生地的上一级政府解决。信访勿信错误经验

　　撒贝宁：是不是我们国家每一级政府都设有相应的信访机构？县（市）级以上人民政府都设有信访工作机构，一直到国务院也设立了信访局？

　　吕锡伟：按照《信访条例》规定，解决信访事件应该是呈金字塔的形状，大量的信访事件应该在基层的当地政府解决，而越往上事件越少。

　　有一些“信访专业户”的“经验”误导了一些群众。让群众以为，越往上给上面施加的压力越大，越容易得到解决。在法治状态下，每一级政府处理的事情都是有明确分工的。

　　撒贝宁：马承富总结自己这几年的信访经历时，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如果心态不理智的话，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往里搭了钱，还给各级政府找了麻烦。

　　《信访条例》是为了规范我们的信访行为的，同时也给信访工作如何更好地解决问题提出了更多的要求。刘静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