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连战“登陆”的台前幕后(2)

　　党际交流引领两岸互动

    连战大陆行

　　□本报记者　曹辛

　　2005年的春天无疑将载入两岸关系的史册。围绕连战访问大陆，近日在国民党内发生的一件事情就很能说明问题。

　　上月随中国国民党副主席江丙坤访问大陆的国民党中常委、“立法委员”朱凤芝告诉记者：此次连战来访她将没有机会随行。

　　这位曾经获得中共前总书记江泽民接见，并在会见中和江泽民一起背诵“总理遗嘱”的资深国民党人告诉记者，虽然访问团人数有限，但无论本土派还是外省籍“立委”，无人愿意漏掉这次机会。

　　曾几何时，台湾泛蓝政治人物对“大陆”以及“外省”概念避之惟恐不及，有些“立法委员”甚至建议将“中国国民党”改成“台湾国民党”，而如今，在下个月台湾就要举行“国代选举”，年底就要进行县、市长选举之际，政治人物却对两岸关系趋之若鹜，争相公开来大陆参访，的确给人一种“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的感觉。

　　“大胆西进”

　　台湾在野两党———国民党与亲民党主席争相来大陆访问，使两岸关系出现多年不见的缓和。这种缓和是否昭示了未来台湾主流民意的发展方向呢？

　　从根本上讲，两岸关系的此次转机是台湾岛内政治局势发酵的结果，更是大陆反分裂国家法以及胡锦涛总书记新的对台讲话后所形成的两岸关系的新趋势。

　　年初，泛蓝阵营在“立法院”选举的获胜，对于“台独”不啻为一次警告。为了打破泛蓝在“立法院”过半数的局面，陈水扁积极拉拢宋楚瑜；而当时，宋楚瑜为避免政治上被国民党边缘化，恰也有意靠拢陈水扁。“扁宋会”由此得以实现，并达成“十点共识”。据说，“十条共识”还得到了美国的认可。虽然，“十点共识”第一条声明“在中华民国一中宪法框架内处理两岸关系”，第二条重申“四不一没有”，在两岸关系问题上未现什么新东西。但扁宋会营造的政治形势，使得泛蓝有被分化的危险。

　　恰在此时，胡锦涛发表新的对台工作讲话，表示“虽然两岸自1949年以来从未统一，但‘一个中国’的事实从来没有改变”。胡锦涛的讲话提出了包括解决台湾农产品出口大陆等一系列针对台湾同胞的便民措施和政策，而与此同时的反分裂法又为“台独”划出了一条使用非和平方式的底线。当“台独”势力把眼睛牢牢盯住反分裂法的时候，国民党却一下从中找到了感觉，于是双方很快就江丙坤访问大陆一事达成共识。此后，当全国政协主席贾庆林代表胡锦涛总书记邀请连战访问大陆，而连战“欣然接受”时，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国民党的大动作使得连战成为岛内人气最旺的政治明星。这对于宋楚瑜的触动不可谓不大，更何况亲民党籍的“立委”正呈现出离心之势，也需要亲民党在两岸关系上有所作为。而且，相比连战，宋楚瑜手中握有和陈水扁达成的“十点共识”，只要他不突破这个框架，那他和大陆商谈事务便有一定的官方色彩，对和大陆达成一定形式的共识，自然也是很有信心。所以，亲民党也随即派员对大陆沟通，并在得到胡锦涛总书记的邀请之后，在第一时间“欣然接受”。

　　在一个选举不断、事事与选票攸关的政治社会中，两位台湾在野党领袖在两岸问题上实际上已经形成了相互竞争的态势，都想在此次的访问中得分。于是，连战在出访大陆前一天举办的中外记者招待会上表示：此行要和大陆达成“不独不武”50年的共识。同日，亲民党政策中心主任张显耀亦在北京表示：宋楚瑜将和胡锦涛总书记将就“两岸政治定位”进行会谈。

　　极端本土化政治图腾的倾塌

　　回顾李登辉上台以来的两岸关系，人们不难发现连、宋访问大陆的意义所在，它宣告了台湾政治文化中极端本土化这一政治图腾的瓦解，而这个图腾，不仅是妨碍两岸交流最大的精神藩篱，也是”台湾独立“的思想源泉。

　　从李登辉主政后期开始，台湾当局一直在刻意营造以“去中国化”为基本特征的极端本土化思潮。具体做法是：将中国大陆意识形态化，妖魔化；在岛内则利用国民党过去的不良记录将“中华民国”外来化；挑动族群对立，煽动本地民众对外省民众的排斥，修改教科书，在一系列公共部门中去掉“中国”标识等等，导致台湾政治文化中极端本土化意识甚嚣尘上，而台湾浓厚的选举文化又极大地催化了这种意识，于是，“外省”、“中国”成了不受欢迎的概念，极端本土化思潮成为谁也不敢碰的政治图腾，就连陈水扁家里养的狗都被批评为“不够本土”。多年以来，这种思潮严重束缚了泛蓝势力，阻碍了两岸关系的正常发展，使得台湾像一列无法刹车的火车，驶向“台独”这条不归路。

　　然而，两位台湾政党领袖公开访问大陆，让这个图腾历史性地瓦解了。李登辉之所以气急败坏地声称他“好几夜睡不着觉”，就在于他已经嗅到这种“危险”，因为这必然导致台湾方面自1949年以来对大陆单方面实行的“锁国政策”的结束。而这种单方面的“锁国政策”，正是”台独“必不可少的外部前提。

　　对于两位在野党领袖获邀访问大陆，台湾媒体最新调查显示：超过四成的台湾民众赞成连、宋访问大陆，明显高于反对者；另外，超过四成的台湾民众认为：两岸交流的速度要加快。台湾的主流民意已经对发展两岸关系作出了明确的表态。

　　连、宋访问大陆所带来的另一个后果，可能是促进民进党当局两岸政策的转向，从而开创两岸关系新的、实质性的历史新时期。

　　民进党的前倨后恭

　　在今春两岸关系的解冻中，有一个因素当然尤其值得关注，那就是大陆方面和陈水扁的关系。

　　2月24日，“扁宋会”发布“十点共识”后不久，胡锦涛就发表了被舆论高度认同的新对台工作讲话。

　　无独有偶，在江丙坤率参访团返台后，曾有人在岛内散布大陆不欢迎宋楚瑜访问的消息。大陆方面一发现这种情况，立即由中央台办主任陈云林发出对宋楚瑜访问大陆的邀请，而陈水扁也马上让其秘书长放出话来，说“只要宋楚瑜和大陆在‘十点共识’内磋商问题，应该被理解为没有破坏‘政府’的公权力，因为那是双方白纸黑字签的”。

　　这其中的玄机便在于扁宋“十点共识”中有大陆需要的内容，只要不突破这个框架，双方达成的协议或共识陈水扁很难拒绝；而对于民进党来说，在野党同大陆达成的任何共识，最终都必须通过它这个执政党来落实。

　　就陈水扁来说，他能拒绝在野党领袖与大陆达成的共识吗？有舆论分析认为他不能。尽管他盛怒之下威胁说要“法办”江丙坤，但他却不敢否定江丙坤和大陆方面达成的“12条协议”，因为那涉及台湾人民的福祉，是民意。

　　关于陈水扁就任以来和大陆之间的关系，前民进党主席许信良几年前在台湾接受记者专访时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的症结：“大陆方面例如钱其琛先生，讲话、表态是很慎重的，而陈先生恰恰不是这种人，所以大陆方面很难信任他；另一方面，发展两岸关系对他的坏处，他看得清清楚楚，因为台独势力会给他压力；至于好处，他未从大陆方面看到。”

　　然而，在胡锦涛新的对台工作讲话后，情况已经大不一样了。这个讲话中“九二共识”的阐释、解决中南部农民农产品出口大陆问题、促进政党变化等内容，都给陈水扁留下了空间和余地。事实上，陈水扁目前已无连任的压力，李登辉给他的压力，应当大大缓解了。岛内消息显示，陈水扁也正在试图搭建和大陆沟通的桥梁。

　　陈水扁如此，民进党下届“总统”选举的头号候选人、现任台湾“行政院长”谢长廷也似乎是一个主张在“中华民国‘一中’宪法”框架内解决两岸关系的人。

　　几年前，身兼民进党主席和高雄市市长的他曾对记者表示：应当在“中华民国宪法”框架内处理两岸关系，而这个宪法就是“一中”宪法……在谈到未来中国统一时谢长廷表示：我们大家商量，未来这个国家可以就叫“中国”……

　　不仅如此，美国方面也就连战和宋楚瑜对大陆的访问几次表示肯定，声称“有对话总比没有对话要好”。台湾舆论普遍认为：这是让陈水扁对连、宋访问大陆由威胁说要“法办”到现在说“祝福”的主要外部原因，美国的态度，也会有利于民进党当局两岸政策的转变。

　　谢长廷最近的一席话，对考察民进党当局两岸政策下一步的演变态势不无值得考量的价值。他说：这个党去和大陆谈，那个党也和大陆去谈，每个党都争取谈到比别人更好的条件，都在争取谈得更优惠，这样下去台湾不是被卖完了？那还要政府干什么！

　　这里他无法说出的担心是：陈水扁可能在两岸关系上比两位在野党领袖走得更进一步，届时他本人在两岸关系上将没有多大的操作空间，而他是民进党下届“总统”选举的头号候选人，难怪他怒气冲冲。

　　同时，在野党谈回来的东西，执行，功在别人；不执行，选民压力太大，而这其中不少还是民进党的基本选民，长此以往，民进党就要面临被“去政府化”的危险。“去中国化”必然导致“去政府化”，应该从这个角度看待连宋访问大陆。

　　显然，尽管连战离开台北桃园中正机场时，台湾泛蓝反绿两派犹在对峙之中，但两岸缓和的春天却终于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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