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中安抚的原乡哲学(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5月02日11:36 星辰在线-长沙晚报

　　一个太沉重的命题，将给习惯享乐的世界带来偏头疼。如果说，在一波一波的偏头疼中，有人因之而微睁双眼，开始打量世界和自身，这个命题便具备了哲学意义。哲学的意义在于唤醒，绝不是制造宏论和假象，也不是两边摇摆的机会主义。

　　我要说的就是《秦腔》，陕西农民贾平凹对故乡的打量。读这部书需要耐心，需要慢慢回顾惨烈的农民中国：在一个叫做清风街的地方，二十年上演的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光阴对两代人，不，甚至是对几十几百代人的纠缠、清点。光阴会一点点散下去，碎下去，留给局中人的却不仅仅是些流失的碎片。它像烙在心肺上的铁圈，扎在脑髓中巍然不动的钢锭。哪怕作为局外人，也将一下子产生从童年直接跨进垂暮之年的惊悚：谁说，我们的心灵里没活着个微型的清风街？没有变迁、疼痛？没有泪和血、苦和伤？

　　这就对了，这也是贾平凹力图挖掘的原乡哲学。在诗人里尔克的笔下，原乡永恒，即使是草芥尘末，其粗粝之美与彻血之伤，像耶稣对待圣徒一样平等。哀婉的不是故事，是人本身。挽留和幻想亦毫无意义，它所有的行走，从来都是朝着时间的方向。所以，我读《秦腔》，无意关注作家是如何串联情节，操持明线暗线，书中夏家老一辈的天仁、天义、天礼、天智四兄弟与他们的子孙如何进行一场灵与肉的较量。我只努力侧耳捕捉，在清风的街头巷尾，鸡毛蒜皮的家常琐事，扯长了调调的秦腔，像一束随意安置在丝弦上的苍凉慢板，渐渐放大。上帝已收回了里尔克，但还有个农民，给我们以深刻的教诲，在人世间，要办好的究竟是些什么事。也许我们不值得做的做了不计胜数，最值得做的却并未认真去做。

　　有评者在评价《秦腔》的意义时，认为作家是敏感的，捕获了转型期农村巨变过程中的某种时代情绪。我倒认为一位现实主义作家所要抒写的，不光是“某种时代情绪”，而是借助于“时代情绪”，用个人化私密性的语言或手法，还原一份宿命般的真实，修复破碎的生活残片，以形成一种极其大众化的写作哲学。《秦腔》在尝试———它妄图把清风街写成陕西，写成中国，写成每个人———倘若“原乡”不止是“故乡”的代名词。

　　一个作家的高贵在于，他可能有几百上千样悲情的往事，但潜藏于灵魂的却只能是一种：悲悯。悲悯是和解，是通往大地和天空的惟一途径，也必将是写作自由的最高境界。

　　因而《秦腔》根本不像一部书，而是摆在当下的令人惊惶的胶片，流逝的黑白的光和影，似乎伸手可触，一摸却全是尘埃。活在尘埃里的碌碌众生，一摸，就摸出了从前和现在，抑或自己注定要老去的将来。

　　在这之间，有一门叫“原乡”的哲学，被贾平凹反复絮叨着，却永远没有结论，无法结论。

　　《秦腔》贾平凹/著作家出版社2005年4月版

　　作者：无歌

　　（来源：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