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女有大义：失散9年的儿子，我再一次放弃了你

　　这是一个关于母爱的故事。文中的孩子是幸福的，他拥有两个深爱他的母亲：第一个母亲寻他寻了9年；第二个母亲在车祸时为保护他而失去了右腿。当这两个母亲碰面，“夺子战争”理所应当要爆发时，她们却丝毫没有争抢孩子的归属权，而只考虑对方的幸福。当心灵变得开阔，母爱就会转化为大义。

　　她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呼唤

　　1992年春天，19岁的肖灿离家去了湖南省汉寿县，在一家米粉店打工。表弟在汉寿县做生意，时常会带一个北方客人来吃米粉。客人身材高大，他的普通话让肖灿觉得很新奇。

　　客人也注意到了她，总和她搭讪，说自己在汉寿县做建材生意多年，都39岁了还一直没有结婚。

　　一年以后，年轻的肖灿跟着那个姓钟的北方客人悄然离开了米粉店。

　　在钟向东租的小楼里，他们两人同居了。钟向东很疼肖灿，对她像父亲更多于像丈夫。沉浸在宠溺中的肖灿从没想过问钟向东的来历，在她心里，爱情就是全部。

　　1993年3月8日，钟向东在县城“福星楼酒家”摆了6桌酒席，与肖灿举行了婚礼。1994年初春，力力诞生了。

　　4月27日清晨，钟向东提议：“小灿，你都多少时候没回娘家啦？今天天气挺好，你回一趟吧。”想起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爹娘，肖灿有些难为情地一笑：“乡下风大，力力吹不得风，你们在家等我，我4点回来做饭。”

　　她没想到从娘家回来后，屋里只剩一个空空的摇篮。丈夫和儿子都失去了踪影，里屋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皮包，包内有整整10万元钱，还有一张字条：“小灿，对不起，我把孩子带走了。你别找我们，你找不到的。这些钱就算补偿。”

　　肖灿当场昏了过去。

　　第二天，肖灿拿着结婚证来到民政局查钟向东的下落，可结婚证是假的公章是私刻的；她又去了工商局，可钟向东压根就没在那登记过。

　　肖灿疯一样地找认识钟向东的人，竟然没一个人知道他的来历。她不甘心，翻来覆去地看钟向东留下的所有东西，终于发现了线索：装钱的那个黑皮包，正面虽然已经磨损得厉害，但是却隐约可以看出一个“北”字。

　　踏上寻子之路

　　因为这个“北”字，年轻的母亲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寻子之路。

　　她先去了湖北，在11个地市辗转，拿着钟向东和力力的照片逢人便问；醒悟到“北”也可能是“河北”，肖灿又奔去了石家庄和张家口。到底受了多少苦楚，连她自己也数不清。

　　2000年的大年初一，当肖灿的老父拉开篱笆门时，他看到了失踪6年音讯全无的女儿。闺女昏昏沉沉地半靠在柴禾堆上，额头滚烫，脸上身上全是灰。老父的嘴唇颤抖了，他扬起巴掌却挥不下去。

　　再不能让女儿在外流浪受苦了，老父心急火燎地托亲友给肖灿说了门亲事。

　　对象叫姜达民，很老实忠厚的一个人，在县城卖菜。他知道肖灿的过去，丝毫没有介意。那年5月，他们结了婚。

　　肖灿并未放下寻子的念头，可丈夫的体贴厚道却让她不忍离开。正在这时候，姜达民默不作声地拿出全部存款，又借钱盘下一个门面，让妻子开服装店。那曾是肖灿少女时候的愿望，尽管手里有10万元，但是肖灿不敢动。她总觉得，这钱是孩子换来的，哪怕动了一分，孩子就永远找不到了。

　　2001年秋天，她为姜达民生下了一个女儿。

　　表弟来给他们拜年，带回了一个消息：这几年他一直在外头跑，竟然在温州认识了钟向东的一个熟人。那个熟人说，钟向东是北京丰台人，可是现在住哪他也不清楚。

　　她很幸运嫁给了一个好男人。姜达民帮助她把服装店卖给了别人，女儿也交给自己父母照顾。元宵节，姜达民捏着两张硬座票，陪肖灿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到丰台后，姜达民在菜市场做起了老本行。肖灿则拿着地图，挨个走街串巷，打听钟向东的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2003年3月，她总算打探到了：钟向东住在富苑花园小区。

　　养母在车祸中为他失去了双腿

　　2003年春节后的那段时间，李妍总有些心神不宁。不晓得是不是母亲的直觉，那阵子她特别关心小东，生怕一合眼就找不着他了。

　　普通的女人很难体会到那种无法生育孩子的绝望。当李妍一再习惯性流产，最后大夫告诉她说她身体有问题，要是再怀孕连生命都会有危险时，李妍的心仿佛沉到了冰窖里。

　　想了很久，李妍对丈夫说，离婚吧，找个能给你生孩子的。丈夫一把抱住她，死也不肯：“没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不离婚！”他们是一同下乡的知青，多年的感情格外深厚。

　　可是李妍知道，丈夫还是渴望孩子的。两人的感情渐渐的出现了无形的裂缝，直到有一天，丈夫收拾了行李说：“我去湖南做生意。”

　　一去就是两年，回来的时候，丈夫手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孩子不认生，看到李妍就往她怀里扎。李妍喜出望外地抱紧他，生怕这只是个幻觉。丈夫咧嘴笑得很开心：“湖南乡下一个女的生了私生子，他们家想扔掉。我正好路过，就买下来了。”

　　李妍给孩子取名叫小东，因为丈夫叫钟向东。小东成了她的心头肉。

　　4月27日16时，钟向东开车带李妍和小东去度假村玩。刚开出小区大门，一个身影就对着车猛扑了上来。丈夫的神情很古怪，他下车把那个女人拉到墙角说了半天。李妍远远地看着那个女人又哭又闹，丈夫却垂头丧气，她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后来丈夫回来了，一言不发地把车开回了楼下。

　　那晚，李妍歇斯底里地追问丈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丈夫起初沉默，后来也发了火：“我有什么办法！抱来的孩子能亲么？小东是我的骨肉，是我骗这女子生的，孩子刚生下来我就偷回来了。我哪知道她找孩子找到这里？”

　　平时为人不错的丈夫竟然干出这种龌龊事，李妍羞愤交加。

　　“现在什么也别说了，那女的约我5月1日早上在碧螺春茶楼解决。咱赶紧收拾东西，该卖的卖该扔的扔，然后带小东一起去天津。”丈夫下了决定。

　　4月29日凌晨，钟向东偷偷开车，上了去往天津的公路。意外是在一刹那间发生的。当车翻出护栏，往路沟里摔去时，李妍下意识地尖叫一声，然后反身用整个身体护住了小东。

　　情敌成了姐妹

　　5月1日下午，久等钟向东不遇的肖灿前去富苑花园找钟向东时，得知的却是钟家的惨祸。小区保安说，钟向东当场就死了，他妻子李妍为了保护小东而高位截肢，小东还好，毫发无伤。

　　肖灿被震撼了。她头一次意识到，孩子的养母对他的爱并不亚于自己，她也是一个真正的母亲！她忽然很想看看这个女人。

　　肖灿在小区门口守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出来买菜的保姆。保姆姓张，是个心肠软的老妇。看肖灿一脸真诚没有恶意，她终于答应带她去医院。

　　保姆喂李妍吃了晚饭，走出了病房。

　　“张姨，我帮你带小东。你就一门心思照顾李妍好了。”肖灿向保姆提议。保姆没说话，她和李家感情很深，怕肖灿趁机把孩子带走。

　　“你放心，我不会乘人之危做这么卑鄙的事。你要是不信我，我把身份证押给你。孩子的事，等李妍出院再说。”肖灿掏出了身份证。保姆终于答应了。

　　肖灿悄悄地搬进了钟家，照顾小东的衣食住行。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孔，肖灿的眼睛模糊了。她多想告诉他自己才是他的亲娘，可是孩子刚失去了父亲，养母又残疾了，这真相他怎么承受得起？

　　2003年10月9日，李妍出院了。她右腿装上了假肢，在保姆的搀扶下艰难地迈进了门。肖灿正在客厅里擦地板，一抬头，两个女人都怔住了。

　　“你就是小东的亲生妈妈吧。”李妍苦笑，“一看见你，我就猜着了。”

　　肖灿突然有些酸楚：“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李姐，先吃饭吧，我熬了汤。”

　　那夜她们睡在一个屋里谈了很多很多，谈寻子的苦，谈养子的艰辛。跟了同一个男人，她们本该相恨的，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她们情如姐妹：她们都是孩子的母亲，她们互相理解。

　　“老钟造孽啊……偷走孩子那不得要了当妈的命？”李妍叹息：“老钟不是坏人，他只是想孩子想疯了。等几天，你就把小东带走吧。”

　　“不，我想好了，小东该跟你。”肖灿一字一顿地说：“你也是孩子的亲妈妈。”

　　“那，那你呢？”感动和震惊、忧伤和喜悦同时出现在李妍眼中，她挣扎着抬起上半身：“何况老钟死了，我已经是个废人，家里积蓄迟早要用光……我没法好好照顾小东啊！”

　　肖灿从衬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存折：“老钟当年给我的10万元我没有动过，足够小东的教育费了。我会定期给你们寄生活费，只要你把小东培养成才，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妍愣住了，她忽然一把抱住肖灿泣不成声：“好妹妹，你放心吧，我就是讨饭、卖血，也要把小东抚养成人、送进大学……”

　　2004年4月初，肖灿和丈夫姜达民离开丰台回到了湖南老家。

　　9月21日，夫妻俩来到长沙荣湾横街菜市场卖菜，每个月能赚到近3000元钱。11月30日，肖灿第一次给李妍寄去了500元生活费。口文/穆夫（来源：北方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