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行霸”的不归路(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5月27日07:48 华商网-华商晨报

　　编者按

　　关注沈城“行霸”，是因一起投诉而开始，记者历时半个月、走访多个批发市场，随着调查的深入，黑洞竟然越扯越大……

　　本文所涉及的“行霸”在发展中各个阶段的特点、对经济的影响、以及背后存在的问题，只应视做是个别沈城批发市场的个别现象，但这仍值得警惕。

　　本报关注“行霸”的终极目的是使相关部门在打击“行霸”的行动中能够“对症下药”，在“行霸”发展的各个阶段从萌芽上将其消灭，归还沈阳一个良好的经营环境……

　　曾经作为沈阳市海鲜市场“行皮子”们的头儿、外号叫做“韩五”的中年人的死亡，一度在“行皮子”内部掀起轩然大波。

　　韩五，真实姓名、生年不详，死于1999年，当时约50岁。韩五的“成长”，鲜明地记录了一个“行皮子”发展成“行霸”的全过程。

　　记者在北大营海鲜市场采访期间，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韩五，从很多人的嘴里，记者得到了有关韩五成长为“行霸”的一鳞半爪。

　　记录韩五的“成长”，对于拆解“行皮子”在各个阶段的特点，深入分析“行皮子”现象，都会起到一定借鉴作用———

　　偷窃　盗得市场一杯羹

　　沈阳市海鲜商贩最初的集中地是八一公园早市。1992年，韩五作为这一时期海鲜批发市场内的“行皮子”，所从事的勾当还仅仅局限于偷窃的范围。

　　有人向记者透露，来八一公园早市之前，韩五刚刚因偷窃罪释放不久，“正苦于生活无来源”。

　　韩五来到市场后，开始以偷窃商贩的海鲜为生。

　　由于他年龄比较大，更重要的是“他曾经的复杂社会经历”使韩五迅速在贼头儿林立的市场中分得了一杯羹。他的手下当时聚集了10余名专门偷窃海鲜的贼。

　　偷窃得手后，韩五都是将赃物迅速转移地点然后继续出售。这个时期，贼头儿韩五只是海鲜市场上的一个“行皮子”。

　　收费　不交就得遭毒打

　　据称，韩五身高不超过1.70米，体形偏瘦，但其接下来在海鲜市场的发展却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由于相关部门加大对市场偷窃行为的打击，再加上海鲜市场内“行皮子”过多的缘故，因此，靠偷窃海鲜为主的“行皮子”们生活并不好过。

　　大约在进入市场一年后，韩五开始了向“行霸”的演变。

　　韩五将单一的偷窃海鲜变换为以偷窃为要挟强取商户保护费，还单方面靠着暴力将市场划分为几块，然后自立门户收取地盘上商贩的保护费。

　　“不交的话，必然遭到毒打……”那个时期的一名商户说。

　　这一改变使韩五的敛财行为更加直接，同时敛财速度也更快，但一个问题是，此行为引发了其他贼头儿的不满，“因为韩五打破了‘行皮子’内部的规矩，所以这帮‘行皮子’几乎天天打架，目的无外乎争夺地盘……”一个海鲜老商户告诉记者。

　　代卖　不答应就偷货

　　1994年，海鲜市场迁至皇寺广场附近，韩五敛财的手法也随之变得更加隐蔽起来。

　　从这个时期开始，韩五把收取保护费变成了收取代卖费，即名义上帮助商贩代卖海鲜，实际上仍旧是依靠暴力（主要表现为不答应代卖货物就遭窃）进行敛财。

　　有人回忆韩五改变敛财手法的原因时认为，是迫于警方加大了惩治收取保护费的力度，“更重要的是，用收取保护费的办法敛财已经在全国范围内落伍了，一方面，商户对“行皮子”不满，有些商户还相互达成协议反击；另一方面，收取保护费需要“行皮子”头儿手下有更多的打手，这都迫使韩五必须进行改变……”

　　随着保护费变成代卖费，韩五也开始了对海鲜市场“行皮子”进行重新整合，“毕竟帮助商户代卖是出了力的，因此一些商户也就对韩五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以前收取保护费的贼头儿陆续遭到警方打击后无法再发展，韩五手下的‘行皮子’就越来越多了……”

　　从保护费到代卖费，韩五手下的“行皮子”越来越呈“集团化”发展，韩五逐步甩掉了其他“行皮子”的头儿，进一步向“行霸”发展。

　　扣货　暴打之后再强买

　　到了1996年，韩五已不满足于收取代卖费敛财了，当时的商贩听到韩五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做海鲜市场的大买卖”。

　　1997年，海鲜市场由皇寺广场附近迁到了广宜街附近，一名当年经营海鲜的商贩向记者介绍说，“当时是秋天，我从外地批发了3万多元钱的扇贝来市场倒手，韩五找到我，表示要买我全部的扇贝，我把他出的价格一算，肯定要赔本，于是没答应，结果他手下的人把我暴打了一顿，后来3万多元的扇贝也被他们强行买走了……”

　　这是韩五变代卖为扣货的开始，也就是他所说的“大买卖”。

　　据了解，受自身钱财与手下的“行皮子”数量的局限，韩五在这个时期，还无法垄断整个海鲜市场，所以，他的办法就是“扣货针对单个人”，即单方面以低价强行购进某个商贩的所有海鲜，然后再倒手卖掉。此时韩五扣货的对象主要是在市面上易卖的海鲜产品。

　　扣货的标志性意义在于韩五介入了海鲜的营销领域，这使他不必再赚取以前的300元、200元代卖费、保护费，而是可以从扣货中牟取更大利益。

　　垄断　逼着商户“共同经营”

　　当其他“行皮子”头儿看到扣货的好处，开始竞相效仿时，韩五敛财的手法又改变了。

　　1999年，经过2年扣货的资本积累，韩五已积累了包括资金、人力（手下的“行皮子”）等多方面的基础，于是，整个海鲜市场陆续迎来了一场“血雨腥风”！

　　“一方面，其他‘行皮子’头儿遭到了韩五更猛烈的打击，他的目的是不允许其他‘行皮子’再来市场扣货；另一方面，韩五开始向整个市场下手，他以暴力的手段向市场内多数海鲜经营者提出要‘共同经营’，对方不答应的话，轻则遭到恐吓、威胁，重则被打入院……”

　　经了解，当时沈阳市面上的海鲜产品多数是来自这个海鲜市场，经过一段时期用暴力手段与多个商户达成“共同经营”协议后，韩五实际上已经成为了该市场内最大的海鲜经营商户。

　　“那时候在市场内看似商家很多，其实大多数都是被韩五以合伙经营为名、已经吞并了的商户，他们都已经成为了为韩五打工的人，而整个市场海鲜的价格也完全操纵在韩五一人手中，他已经垄断了整个海鲜市场……”有人回忆。

　　就在韩五最“辉煌”的时刻，1999年5月的一天，半夜3点钟他去市场上行时，在自己家楼道里，突然被人以铁锤击打后脑勺。

　　韩五就这样死了。据称，此案至今未破。

　　在海鲜市场上，很多人认为，韩五的死是其他“行皮子”头儿不满其跋扈所为；也有人认为，是被迫与韩五共同经营的商户不满其行为所致。

　　韩五死后，海鲜市场迁至了北大营，“行皮子”们又回复到了代卖时期……

　　“行霸”·发展

　　从“行皮子”到“行霸”的三大阶段

　　把韩五的发展作为一个标本，再结合本报日前刊发的三期“‘行霸’调查”，不难得出“行皮子”发展到“行霸”所经历的几个阶段：“a.偷窃敛财；b.收取保护费敛财；c.收取代卖费敛财；d.扣货介入经营敛财；e.垄断市场敛财。”

　　五个阶段中，由于前三种“行皮子”手法类似，目的相同，因此可以归结为向“行霸”发展的初级阶段，d种“行皮子”在敛财过程中手段发生了改变，因此可以归结为向“行霸”发展的中级阶段，e种“行皮子”是最接近“行霸”的阶段，属于高级阶段。

　　一个商品的正常流通包含最基本的环节是：A城市经济环境；B批发市场；C原始批发商；D零售商；E消费者。

　　“行皮子”在商品流通中所处的位置基本介于C与D之间，但“行皮子”性质的不同也会对B、E甚至A造成影响（见示意图）。

“行霸”发展三大阶段及其影响示意图

　　晨报图形　高源

　　“行霸”·打击

　　“行霸”一直在严打但难打

　　昨日，辽宁省公安厅治安管理总队一名负责人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类似本报报道的“‘行霸’现象”确实存在，“行霸”是黑恶势力的开始，是公安部门坚决打击的对象。

　　该负责人称，“行霸”多分散在服务业，打击“行霸”的行动从2000年就已开始，目前已取得了成绩。但他也表示，打击“行霸”的行动存在一定难度，如“行霸”主要存在在各个市场，极易逃窜。他分析说，“行霸”常打不绝的主要原因是利益的驱动……记者调查后发现，“行霸”的出现以及常打不绝的原因还不仅仅在此。

　　在采访中，记者曾接触多名驻地派出所民警，他们称，类似“行霸”以偷货为手段威胁商户的行为就很难查处，“偷东西必须抓现行，而警察得到消息时往往都是偷货事件发生之后，因此对这一行为很难界定，也很难立案……”

　　在南塔中国鞋城，有业主告诉记者，“行皮子”前来威胁、恐吓时，他们予以了反击，并把对方打伤了，但有关部门以经济纠纷把他们双方都给予了制裁，“难道就没有法律约束这些强买强卖的‘行皮子’吗？”

　　记者查阅《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发现第二百二十六条有“以暴力、威胁手段强买强卖商品、强迫他人提供服务或者强迫他人接受服务，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的明文法条。

　　难道是公安民警徇私吗？记者随后咨询了中国政法大学博士生导师张树义，张教授告诉记者，单纯从法条来看，制定者是出于打击强买强卖的好意，但由于法条制定得比较模糊，因此相关部门执行起来必然会出现一定的难度……

　　张树义随后举例表示，正常的经营活动中也会发生口角，而强买强卖行为发生后双方也会口角，当警方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可能只是双方口角的结果，从这个结果，就很难界定引发结果的原因，所以很有可能判定双方是经济纠纷，从这个意义上看，实际上就从一方面滋生了黑恶势力的成长……　本组稿件由本报记者　穆云平　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