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夫外孙女的传奇

　　陈梅月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她是国民党元老陈果夫唯一的外孙女，却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她8岁学戏，15岁便唱红京津，成为一代名伶，受到周恩来的夸赞。她一生未育，却先后收养了23名孤儿。她还发明了纸塑脸谱艺术，成为中华纸塑脸谱第一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民间工艺美术大师”称号。

　　从小就成为孤儿的她8岁学戏，15岁唱红京津，受到周恩来的夸赞

　　陈梅月是何人？可能有很多人并不知道，但提起她的曾外公陈其美和外公陈果夫，熟悉中国现代史的人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陈其美是领导辛亥革命的风云人物，系孙中山先生的左膀右臂；陈果夫则是国民党的元老之一。

　　陈果夫膝下仅育得一女，名为陈泽宝。1943年，陈泽宝与国民党高级军官沈华祝结了婚。1945年一个飘雪的冬日，陈泽宝的独生女儿在南京呱呱坠地了。看着冬日里傲雪怒放的梅花，母亲触景生情，让女儿随母姓并取名梅月，寓意她能够像梅花一样清新高雅。

　　按照常规，名门的后代往往都过着锦衣玉食的优越生活，陈梅月不但出身名门，而且是一脉单传，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她却饱尝了比常人更多的生活的凄风苦雨。

　　就在陈梅月出生后不久，尚未品尝到母爱的甘甜，她的母亲受进步思想影响，将女儿送进一家孤儿院，去追求自己的理想。陈梅月在孤儿院里一直长到5岁。后来，父母双双去了美国，陈梅月被一位近亲的姨妈接到河南开封，跟外婆一起生活。

　　在姨妈家，寄人篱下的陈梅月并没有得到多少关爱，经常是非打即骂。到了上学的年龄，陈梅月却不能和同龄人一样背起书包进学堂。一天，她天真地问外婆：“要是学校不收学费还让念书，那该有多好啊！”外婆叹了口气，对她说：“这样的学校倒是有，不收学费还管吃管住，这就是去学唱戏。那种地方能去吗？”

　　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1953年秋季，郑州一家豫剧团来开封招收学员，无意中得知消息的陈梅月瞒着亲人前去报了名。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一心想离开并不温暖的姨妈家。陈梅月如愿以偿地被剧团录取了，进入河南省戏曲学校学习。那年，她仅有8岁。

　　陈梅月选择的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因为如果不认真学戏，她还要回到姨妈家生活，那是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所以，陈梅月在学校里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努力，起早贪黑地勤学苦练。大家都喜欢这个聪明好学的小学员，陈梅月是如鱼得水，很快就崭露头角。

　　1958年，12岁的陈梅月被选入天津小百花豫剧团。在这里，她进步得非常快，唱念做打都历练得炉火纯青，成为团里的“台柱子”，人称“十二红”。仅仅3年之后，“十二红”便成为红遍津门的名角，只要她一出场，几乎是场场爆满，赢得观众的满堂喝彩。演出散场后，很多“追星族”还会追到后台来一睹其真容。热心观众赠给她的前苏联产的手表等纪念品，先后攒下了满满的一纸箱……

　　1963年10月，小百花豫剧团进京演出，18岁的陈梅月领衔主演《十三妹盗刀》，刘少奇、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也慕名前来观看。舞台上，陈梅月将民间传说中行侠仗义的侠女十三妹形象塑造得栩栩如生、出神入化，一时间轰动京城。

　　演出结束后，刘少奇、周恩来亲切接见了陈梅月并合影留念。周恩来高兴地握着她的手，连声夸赞说：“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十三妹！”那张照片至今仍被陈梅月珍藏着。

　　终生未育的她先后收养了23名孤儿，其中4人成为硕士，7人成为博士

　　正当陈梅月在事业上如日中天之时，史无前例的“文革”风暴突然而至。“造反派”们得知颇有名气的“十二红”原来是国民党四大家族之一的陈果夫的嫡亲外孙女，这还了得！陈梅月很快成了国民党反动派头子的“孝子贤孙”，受到了无休止的批斗。而一些德才兼备的好人也遭到了残酷的批斗，他们的子女因此成了像当年的陈梅月一样无家可归的孤儿。南开大学有位刘教授曾经为培养陈梅月倾注了大量心血，陈梅月对这位老师非常敬重。文革伊始，这位教授便被送往农村接受改造，没过几年就因疾病缠身而撒手人间，妻子也被迫跟他断绝了关系。刘教授尚未成年的儿女成了随风飘荡的草。

　　陈梅月所在的剧团里的美工刘师傅，在文革中也遭遇了和刘教授一样的噩运。在帮助料理刘师傅的后事时，陈梅月目睹了这样揪心的情景：刘师傅撇下的3个苦命的儿女，大儿子仅有11岁，二儿子只有8岁，小女儿刚满10个月……

　　陈梅月不忍心看着自己幼年的凄惨经历又在这些孤儿们身上重演，她决定抚养这些可怜的孩子。

　　苦熬了一段时光之后，陈梅月找到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抚养这些孤儿的办法：她在江苏徐州等地农村找了几户忠厚善良的农民，不事声张地将这些孤儿们寄养在乡下，每月以亲人的身份按时寄去抚养费。这样，既避免了给造反派们乱扣帽子以可乘之机，陈梅月也得以抽出身来挣钱养活这些孤儿。

　　自从遭受批斗之后，陈梅月便失去了在剧团的工作。为了躲避各种政治风暴，她凭着满身的才艺，走乡串户，开始了黑人黑户盲流般的流浪艺人生涯。

　　1969年末一个寒冷的冬日里，陈梅月到河北邢台演出。在邢台火车站，她的目光无意间被两个“煤黑子”似的小乞丐牵扯住了，再也挪不开脚步。刺骨的寒风中，这对仍穿着单衣的小兄妹已冻得嘴唇青紫，手似冰棍。陈梅月走上前去，关切地询问起来。原来，由于父母双亡，兄妹俩无家可归，只得乞讨为生。“走，可怜的小弟弟小妹妹，父母没了，大姐我就是你们的靠山！”陈梅月马上推辞掉了当天的演出，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户可靠的人家，将兄妹俩安顿下来，每月按时寄来生活费用。

　　就这样，陈梅月一边承受着生活的磨难，一边播撒着纯洁无私的爱。她一生未育，却先后供养了23个孤儿和两位孤寡老人。这23个孤儿分别来自17个家庭，从他们的成长、求学到参加工作，陈梅月都一直管到底。为了这些孩子，几十年来，曾经是一代名伶的陈梅月不惜节衣缩食，过着十分清苦的生活。

　　令陈梅月深感欣慰的是，她抚养的这些孩子都非常争气，如今个个才华出众，其中有11人是研究生，4人成为了硕士，7人成为博士。前文提到的曾在邢台火车站流浪的兄妹俩，哥哥魁胜现在成了医生，妹妹亚丽旅居新加坡；美工刘师傅的大儿子刘志远、女儿刘小华，双双获得了博士学位。

　　当初收养23名孤儿的时候，为了避嫌，陈梅月让孩子们都叫她大姐。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长大的孩子们都改称她为阿姨。1985年农历12月25日这天，尽管郑州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但23个孤儿都从全国各地、异国他乡赶到陈梅月家过年。此时，他们都已成家立业，参加了工作。这一天，孩子们都异口同声、发自心底改称陈梅月为“妈妈”！

　　一声情真意切的“妈妈”，感动得陈梅月和孩子们都泪流满面，放声痛哭……

　　成为中华纸塑脸谱第一人的她，被联合国授予“民间工艺美术大师”称号

　　在非常年代里，陈梅月是不敢奢谈爱情的，生活不容许她有半点喘息的机会考虑个人问题，她要争分夺秒地为自己和23名孤儿奔波劳碌。

　　1979年，强加在陈梅月身上的不白之冤终于洗去了，她被安排到郑州市动物园工作。陈梅月的生活逐渐走向了正常的轨道，她在30多岁时才找到了自己的感情归宿，与在郑州市建委工作的部队转业干部刘建新结合了。夫妻俩相敬如宾，陈梅月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位好人和知己。

　　婚后的生活没有平静几年便再起波澜，陈梅月多年来透支的身体渐渐垮了下来，她先后动了两次大手术，不得不提前退休了。

　　然而，几十年的演艺生涯，使她对戏曲人物的面部化妆技术谙熟于心，爱好工艺美术的她在演出之余，曾绘制了两万多个脸谱。退休后，陈梅月一门心思研究起脸谱和书法绘画艺术来。

　　脸谱是戏曲中某些角色脸上画的各种图案，用来表现人物的性格和特征。陈梅月想用一种既直观又有立体感还可一物多用的新型材料，做成各种脸谱，将脸谱艺术从舞台上搬到人们的生活中，装点大众的生活，使人们得到更多的艺术享受。退休后有了充足的时间，陈梅月开始一次次制作脸谱的实验。每次实验所需的材料费要花去她和丈夫的大半工资。对此。丈夫不但没有怨言，还鼓励陈梅月不要灰心，说失败乃成功之母，坚持就是胜利。陈梅月做什么事情，刘建新总是跑前跑后地帮忙，还戏称自己是陈梅月的“秘书”。所以，当有人惊叹陈梅月结婚后，她的艺术生命并没有消逝在生活琐事的缠绕中，而是迸发出了更大的活力时，陈梅月常常自豪地说：“我的成功至少有我爱人的一半功劳，没有他的支持我什么事也干不成。”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艰难的实验后，陈梅月终于发明了纸塑戏剧脸谱。这种脸谱选用多种材料做成有韧性的纸泥，然后将纸泥捏成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戏剧人物脸谱，晾干后上彩。纸塑脸谱不但气味芳香、重量极轻，还具有防虫蛀、不易碎、易保存、阻燃等特点。

　　1993年4月，陈梅月制作的数十幅形象逼真的戏曲脸谱在开封举办的河南省首届民间工艺博览会上刚一亮相，就受到人们的交口称赞，很快就轰动了古城开封，引起了海内外艺术界人士的广泛关注。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等地的订货客商纷至沓来，陈梅月被誉为中华纸塑脸谱第一人。

　　1995年，陈梅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民间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

　　成为“民间工艺美术大师”后的陈梅月比当年的“十二红”更红。她每年都要应邀到美国、日本、泰国、新加坡等地举办多次个人作品展，进行创作活动。

　　充实的生活使陈梅月的身体日渐好起来，有人说陈梅月现在是越活越年轻了。这使已步入花甲之年的陈梅月大惑不解：我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不过，陈梅月自己也觉得，就像一些人所说的那样，她在艺术上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呢！

　　文/雷咸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