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讲述】因为吸毒女儿不认我

　　讲述人：女年龄：46岁职业：退休工人记者：许坤山

　　下午，她不约自来地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急于倾诉她那扭曲的人生遭遇，我边拿笔纸边打量她，她蜡黄的脸上显出一种莫名的病态。坐下来后，她长叹一口气说，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既可怜又可恨的女人，虽然有生母和养母两个母亲，有两个曾经生活在一起的男人，还有一个亲生的女儿，但却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亲情一个一个都离我而去…

　　我现在最想念的人就是我的女儿晓琴了，我已经一年多时间没见到她了。她就在汉口住，在汉口上班，可我却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她是有意不跟我来往的，所以我也不去找她，只是在心里想她，想小外孙。

　　（说着，她伤心的慢慢地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摊开一看，竟是一封断绝母女关系的协议书。我不禁小声念了起来：“不要怪我不认你，不要怪我狠心，我毕竟是你十月怀胎所生。骨肉亲情，我也不愿割舍呀。看看你现在变成了怎样一个人，吸毒使你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对你没有怜悯只有怨恨，一分钟也不想再看到你的样子。看到你我就浑身不舒服。

　　我帮不了你也救不了你，我不是一个有钱人，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你那吸毒的黑洞。你再继续这样，你就只有死路一条……”念到这儿，我知道她们母女关系为何这样了。我问她什么时候开始染毒的。她抬头看窗外，目光茫然不语。我只好又换个话题问她，你的生母和养母以及两个生活在一起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呢？她这才打起精神，从头道来。养父母有了亲生儿就嫌我

　　我出生在辽宁省一个多子女的工人家庭里，很小就被父母送给武汉一对婚后不孕的夫妻。

　　在我十岁以后，养母突然怀孕了，这之后相继生了两个弟弟。有了弟弟后，我就开始成为家里碍眼的人，家务活我做得更多了。完全成了家里的免费佣人，我不仅要带弟弟，还要做所有的家务。在寒冷的冬天，因为洗弟弟的尿布，我的双手被冰冷的水冻得裂开口子，血从裂开的口子里流出来。咬咬牙，继续洗。就是如此拼命，我还是落不到好，养父母依然对我疾言厉色。

　　十五岁下放农村，我像小鸟离笼逃命般地去了那片新的广阔天地。每天开工的辛劳比在家没完没了地做事轻松多了。但好景不长，四年后，我因表现良好被抽回武汉，被安排到养父的厂里当了一名工人。

　　为了逃避回家照顾两个弟弟和做那没完没了的家务事，还有父母的责备，我向厂里提出要一间单身宿舍，却遭到养父的竭力反对。我不敢和他对立，只有住在家里。

　　后来，一位好心的街坊为我介绍了一个憨厚的男朋友小朱。有一次，他来约我出去看电影。正好看见我一个人在卫生间洗五个人的衣服外加床单，就拖着我跑了出去。晚上九点多钟回到家，迎面而来的是养父母的一顿臭骂。骂完后，还告诉我，衣服还照原样放着，这事总是该我做的，想躲也躲不过的。我偷偷地流着泪，把白天没有洗完的衣服和床单洗完了才睡觉。

　　我在家里的这种现状，男朋友看得太多了，觉得我可怜，就提出快点结婚吧。他说，早点结了婚，我就可以逃离苦海了。没想到，遭到养父的反对。他认为女孩子应该三番两次地被人求婚才有味。我想，我并不是他们疼爱的孩子，他们没有理由舍不得我离开家，唯一的理由就是我过早的离开这个家，家里好多家务活就没人做了。第二个男人让我掉进毒品里

　　1984年，养父母终于同意我与男朋友结婚了，当时离开那个家的轻松感甚至胜过了结婚带来的喜悦。结婚头几年，特别是怀孩子的那些日子，老公对我很好，总是嘘寒问暖。有次三月份，我突然半夜里想吃西瓜。他二话不说就骑车出去买。女儿三岁时，这一切都变了。那时，迫于生计，他下岗后外出做建材生意，慢慢发了。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真是一点也不错。他当上老板后，就常常把我冷落在家，总说我不爱打扮，穿得还像个下农村时的土包子。后来，我一次去他的门市部，无意中发现他跟一个打工妹睡在一起，我骂他个流氓东西，他竟然动手打我，那个女人在一边看笑话。最后，他干脆把女人带到家里来，还换掉门锁，强行把我和孩子赶出家门。我要离婚，他怕分割财产不同意，就这样一直拖到1990年才和他了断。

　　我带着小女儿无家可归，四处求生。心情烦闷时，我在公园认识了现在的老公老胡，他是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单身汉，他以前也做过生意有点钱，在汉阳有一套住房，不知怎么离了婚。也许是同情我的身世，他很照顾我，就这样，我和他住到了一起。

　　原以为我找到了新的依靠，希望好日子重头再来。不料有一天，我发现他在洗手间偷偷吸毒，吸过之后精神焕发，我急了，说这东西沾不得的。他说，他要不吸晚上就没精力不能在床上满足我，我不知说什么好。

　　春季的时候，我的风湿病犯了，吃药也不见效。老胡就把那东西给我吸几口，说能治断我的病根。抱着好奇心，我听了他的话，不想，这一试就把我推进了万丈深渊，从此，他吸我也吸。因为吸毒，他手上的钱就越来越少了。

　　女儿知道了我在吸毒，就跪着求我，叫着妈妈，不要再吸了，甚至以死相劝。望着女儿因伤心而哭得扭曲的脸，我下定决心戒毒。可是要戒毒是很难的，戒了吸吸了戒，反复多次了，我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去年2月，我的第二个老公被强行送进了戒毒所。我又落得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因为吸毒，我已落得浑身是病。

　　女儿就是这时跟我分手的。她和我断绝关系也好，没有来往，免得我再去伤害她。为了我，女儿不知哭了多少次，劝了多少回，我真是铁石心肠无可救药么。我也曾在女儿面前发誓，要彻底戒掉毒瘾，只怪我的意志不坚定，只恨毒瘾太顽固，只恨身边的那个老公吸毒的诱惑，管不久又前功尽弃。我对女儿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没培养她好好读书，女儿成人后，就一直在外打工，自己养活自己，有时还把她的血汗钱用来给我买米买油。听说她谈的几个男朋友都因为我吸毒而吹了。我现在只想她找个好男人嫁出去，莫再被我们拖累。

　　我还要告诉你，经过多方打听，我已经找到我在辽宁的亲生母亲，她还健在，家境也不错。但她不肯认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更不愿接济我。上次，我实在没钱就写信找她借一千元作生活费，她在电话中就是不答应，一点亲情都不讲。当初，是她把我送人的，我毕竟是她的女儿，我曾经恨过她从小把我抛弃，现在因我自己不争气，反倒已经恨她不起来。

　　我养父母这边咧？找上门去只把我当成讨饭的。他们只会丢两包榨菜给我。吃不吃是你的事。我现在真的是孤苦无依，还到处受人白眼，连门都不敢出了。想想落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自己不争气。嫁人没嫁好又沾上了毒品。我奉劝那些吸毒者，千万要迷途知返啊！这罪恶的东西不仅毁的是一个人的生活，还毁掉了亲人的生活。现在，虽说客观上没钱已经好长时间没沾毒品了，但我知道，主要是要彻底戒掉心瘾，干干净净健健康康地度过后半生。只是，我很期待，我的女儿能原谅我，我盼着母女重新相认的那一天。

　　（讲完后，我送她下楼。在电梯口，她突然对我说：“真希望下次见到你时，我是一个新人。”一时间，我竟不知说什么好。望着那佝偻的身影，真希望她能戒掉毒瘾。更希望她的女儿能原谅她，她的亲人能帮她脱离毒海。毕竟，血浓于水。）（来源：武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