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启明：最后的中国“飞虎”

　　张 琴

　　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去半个多世纪，但关注与追忆却从未淡却。记者日前在重庆市大渡口区革新村的一幢老式楼房，见到了国内唯一健在的“飞虎队队员”龙启明。

　　龙启明的家里布置得颇具西式风格，和着他那英文、重庆话和普通话夹杂的讲述，让

人感受到独特的人生经历在他身上留下的特殊烙印。82岁的龙启明老人高瘦精干，思维敏捷，一边看电视里的二战纪录片，一边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国恨家仇造就“天之骄子”

　　龙启明说如果没有战争，他不会成为飞行员。

　　龙启明1923年生于香港的小康之家，1942年，在父亲的催促下，龙启明和哥哥以及同学一起离开香港。听说广西大学免费招收华侨学生读书，龙启明参加了考试并顺利通过。“本来想继续读书，但后来知道要交学费，我们逃难过来没有钱，只好作罢。”龙启明说。

　　大学梦彻底破灭了，龙启明和同学只能漫无目的地度日。1942年6月，他们偶然看到中国航空委员会招收留美空军学员的通知，便想试试。为了报名，龙启明砸锅卖铁凑了400元报名费，连衣服都当掉了。考试中，龙启明的数理化和英语科目取得了优秀成绩。到9月底放榜的时候，龙启明和两个香港同学都被录取了。

　　由于战事吃紧，这批学员以一腔报国热血，仅在印度和美国接受了短期培训，就于1943年3月回国投入战斗。20小时的初级飞行训练计划，龙启明只用了5个多小时；50个小时的中级飞行计划，他只飞了30小时就完成。1944年，龙启明父母从香港到内地途中不幸被日军炸死。国恨家仇让龙启明非常渴望能早日飞上天去打击日本法西斯，命运再一次将他带到了有着“死亡航线”之称的“驼峰航线”。

　　从“驼峰航线”到“飞虎英雄”

　　“驼峰航线”是1942年开辟的二战时期中国和盟军一条主要的空中运输通道，全长500英里，沿途山峰起伏连绵，犹如骆驼峰背。1942年5月至1945年9月，1000多架运输机在此突破日军封锁，为中国战场运送了80万吨战略物资和超过3万人员。

　　刚刚20岁的龙启明就这样开始了金戈铁马的空中战斗生涯。由于中缅公路被日军切断，驼峰航线承担了一切战略物资的运输。龙启明说当时基地100多架飞机，每天都要往返昆明和印度一个来回，6小时内飞行700多公里。然而，运输机在这条航线上穿越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时，由于高度不够只能在峡谷里穿行，再加上这里强烈的气流变化，一旦发生意外，机组人员难以生还，被人称为“死亡航线”。

　　也许是命运偏爱，龙启明在飞行中多次死里逃生。“我在一次飞行中，刚接收到基地关于日军飞机正从缅甸前来拦截我们的通知，就看见前方出现几个黑点。我知道1分钟内日军飞机就到眼前，立马翻身钻进了云层里，躲过一劫。”龙启明平静地说。在日军一次轰炸机场行动中，龙启明被迫一直在空中盘旋躲避，却最终将燃油耗尽，迫降时油量已经为零。

　　在驼峰航线飞行了2100个小时后，1944年6月，龙启明等6名中国人被挑选进入了由美国人陈纳德将军率领的美国第十四航空队，正式成为“飞虎队”轰炸机飞行员。

　　“飞虎队”，即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1941年7月来中国参与抗日，1943年改为第十四航空队。至抗战结束，第十四航空队共击落日军飞机2600多架，击沉或重创日军军舰44艘，击毙日军官兵6万多名。插翅飞虎队队徽和鲨鱼头形战机也因此家喻户晓，被中国人民亲切地称为飞虎队。

　　成为轰炸机飞行员让龙启明觉得很痛快，原来接受的轰炸机培训也有了用武之地。“我时刻准备战斗，飞入轰炸区域内就打开电门，等目标出现就直接射击和投弹，日军根本来不及反击。”回忆起与Ｂ25轰炸机在一起的时刻，龙启明显得格外兴奋。

　　龙启明说，“生死都是靠运气，我们只想着有一份力量就要消灭一个敌人。”

　　往事留存于心，只求平淡生活

　　几十年来，龙启明将自己是飞虎队员的经历埋藏心底，同事邻居都不知道，甚至连孩子也只知道父亲开过飞机。如果不是媒体一次偶然的造访，也许这个秘密永远无人知晓。

　　龙启明说自己不是什么英雄，只是做了一个爱国的中国军人应尽的本分，所以没什么可说的。

　　1945年日本投降，飞虎队美国官兵也离开中国回国。当年9月，龙启明退伍到中央航空公司，1949年奉命退到香港。当时他的月薪是3000美元，加上津贴月收入相当于50两黄金。如此丰厚的待遇，却阻拦不了他那颗爱国赤诚之心，于1949年参与两航起义，毅然驾驶飞机飞回祖国。

　　1952年，龙启明转业到原101钢厂，即现在的重庆钢铁集团公司。从技术员、搬运工、英语老师，到在文革期间被打成美英特务，被抄家关押……龙启明一直以淡定的人生态度走到今天。他说，“经历过生死就什么都看淡了，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几十年来，我一直沉默是因为那都是应尽的职责，的确没有什么可说的。”

　　60年后，84岁的飞虎队队员、美国人爱德华·康姆迪亚率领部分飞虎队队员及其家属来到重庆，并与龙启明会面。两位老兵深情地拥抱在一起，感慨岁月峥嵘。当战友离去，龙启明依旧恢复他那淡定的神态，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往事留存于心，只求平淡生活。”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