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他们

　　今日扬州网消息：上班的路上，我的电动车出了故障。无奈之下，打算自己检修。才停靠路边，立即围上来几个人，搞得我有些慌乱。定神一看，他们手上拿着“瓦工”“木工”的小牌子，有的挎着包，敞开着，露出锯子，斧头等工具，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他们是街边等活计的民工，手上的小牌子是他们的广告，包里的工具也就是他们能做某种活计的招牌。

　　对他们，其实我并不陌生，住在解放桥的时候，我也曾和他们打过交道。那时候，解放桥边不大的一块空地如一个小型的劳务市场。天气好的时候，会有二三十拿着小牌子的民工在等生意。我知道，他们除了干活时所要付出的劳累，等活更是一种煎熬。他们每天的开始都是一个未知，也不知今天有没有生意，在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中，不知道会不会有他们的主顾。上下班的时候，我曾留意过他们，那是一种粗看淡漠而迟缓的眼神，常常被路过的车子或人流带过很远后又失望地收回，他们的眼神实际又充满了期待，你只要多看他们几眼，那漠然立即就会被激活，并迸出充满热切希望的灼人火星来。所以，每次路过的时候，我都不敢多看他们，惟恐他们在希望之后有更多的失望。

　　终于，我可以用到他们了。公司分配给我一套小居室，房子是同事转让的，搬进去之前只需要换几块地板，墙面需粉刷。在桥上，我和他们谈了需干的活让他们报价。一个长得黑瘦的中年人报的价和同事给我估算的价最接近，我让他跟我走。

　　他飞快将牌子塞进放工具的尼龙袋，麻利地跨上自行车，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跳上了他的后座。他冲我笑笑：我儿子。我有些诧异：他还很小啊，怎么不上学。父子俩不说话，冲我憨憨地笑。他们干活很卖力，父亲调水泥，儿子打下手。铺地砖的时候，父亲一边指导儿子，一边仔细忙活，很快汗流浃背。我到超市买了水和面包，请他们吃，儿子的眼睛直瞪着我买的东西，父亲不愿意。我说我也是农村出来的，是请他们吃的，不会扣钱，他们才停下来。边吃边谈，父子姓刘，来自周边的农村。去年跟建筑队干了一年，被包工头七零八落地扣，结果没拿到几个钱。打零工虽然大部分时间没活干，但干一点算一点，图个现钱，保险。他们干活时，一般也不吃主人的东西，顶多喝点自来水，怕工钱打折扣。还怕下雨，雨大了就注定没活干。

　　和他们打过交道后，我开始留意天气，每次雨中过桥，我都希望天气能尽快好起来，我希望民工的心中尽快晴朗起来。但我发现，没有雨的时候，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盛夏，太阳晒得地面滚烫，他们古铜色的脸分不清是汗还是油，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缝；即使在滴水成冰的冬天，他们大多衣着单薄，手揣在衣裳口袋里，脖子缩在衣服里，身体在瑟瑟发抖，他们——仍然在坚持。

　　有一天晚饭后，我出去散步。我看到老刘的儿子在街角的店铺门前唱卡拉ＯＫ，一块钱一首的那种，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跑调。那个肥胖的中年老板允许他再唱一首以博众人一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些怪异的笑声，他唱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扔掉话筒跑了，我望着他单薄的背影，心中有些悲凉。

　　公司搬迁后，上下班的路上很少见到他们的身影。或许是因为解放桥桥面扩宽，他们的存在对市容和交通都有些影响，城管部门的整治，加上西区新建住宅小区多，所以他们从城东迁移到了城西。

　　一切都在继续，一切都如原来的样子。

　　今天中午外出办事，太阳很毒，街上的行人很少，经过民工聚集的路口，只有七八个人，他们或站或蹲，或倚着树打盹。我放慢了车速，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那是老刘的儿子，他高了壮了，脸也成了古铜色。我停下来，问起他父亲。他说去年冬天干活回家的路上，摔断了腿，不好出来做事了。问他现在的活怎么样，他说每天聚集的人太多了，难接到活，今天天气太热，等的人少，或许能等到生意。听着听着，我的鼻子有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