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贪官惶惑内心世界反贪局长潘云的办案故事(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03日11:02 新华网

人物档案

　　在南部边疆当兵时，他曾是某部侦察连尖刀班班长。1984年的那场自卫反击战使他的背、腿等部位至今还各留有一块弹片。1988年，潘云带着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转业到四川万源市检察院。

　　在该院渎侦科任科长时，他所在的科声名显赫，2002年曾被评为全省8个先进渎侦科之一。2003年任反贪局长后，他所领导的反贪部门又连续两年被达州市检察院评为先进单位，并两次荣记集体三等功，他本人也连续两次被四川省检察院评为“人民满意检察官”，并两次被省、市院荣记三等功……

　　善舞谋略之剑

　　不惑之年正是一个男人最成熟、最具魅力的时候，可坐在我对面的这位叫潘云的反贪局长，却似乎少了点人们认同的那种男子汉的刚毅冷峻和凛然威严。在很多人潜意识里，搞侦查的应该是面容清瘦如福尔摩斯，且表情凝重，眼神如鹰。可眼前这位，胖胖的脸上总露着憨憨的笑，从外表到神态都透出一种巴山人土生土长的厚道与质朴。

　　不过，没有“侦探”的外貌特征似乎并没有影响潘云搞侦查的知名度。

　　在渎侦科任科长时，潘云便成了新闻关注的对象。川内一家报社的记者在文章中说：办案中，潘云善用谋略，妙计丛生，这柄谋略之剑“莫不使问题官吏们有虎豹出没之惧”。

　　2003年4月走上反贪局长岗位后，潘云给贪官污吏们的那种“虎豹出没之惧”更形成了令其惶惶不可终日的巨大存在。达州市检察院的职务犯罪案件统计表中记载：2003年至2004年连续两年排名第三的万源市检察院反贪局共立案侦查职务犯罪案件37件44人，其中，正副局长、乡党委书记和正副乡长15人，涉案金额1548万元。

　　这组数据放在经济发达或人口众多的大县、市也许不算是很起眼，但在一个国家级贫困市，人口还不到达州市其他几个大县一半的万源，这些数据则是相当有分量的。这“分量”甚至已让个别人深感威胁而惴惴不安，有人到市里反映：潘云整人都用上《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了，像他这种整法，不知多少同志要栽在他的手上。

　　是的，那些“问题官吏”几乎全是被潘云等人用谋略之剑刺下马的，其中，当然也包括万源市农机局原局长袁显凭、原副局长唐中仙。

　　这起潘云任反贪局长后侦办的第一起案子从一开始就弥漫着抗拒的气氛。据袁、唐二人事后交代：作案后，我俩的想法是相同的，哪天查起来了，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开口。

　　接举报后的初查很巧妙地避开了这种抗拒的暗流。潘云亲自出马到农机局散布说：省检察院要搞一个调研材料，让我们搜集一下农机部门机构改革的情况。袁显凭等人信以为真，忙安排提供资料，找人座谈。结果，在与数人的交谈中，袁、唐二人涉嫌贪污犯罪的基本情况浮出了水面。

　　潘云知道，袁、唐二人也许很快会识破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于是，在农机局“调研”的当天，他又指挥全局干警四面出击，同时收网，将全市农机站、油库变卖时的账册全部集中封存，并将所有关键当事人传唤到案，使袁、唐失去了在证据和证人上做文章的可能。果然，潘云的“调研”很快使袁、唐意识到了其中的“不正常”，二人忙打电话找有关当事人“堵漏”，却得到了“刚被检察院带走”的消息。

　　短兵相接的讯问开始了。按“避实击虚”的构想，首先要在唐中仙身上打开缺口。但讯问一开始就出现了僵局——唐中仙被“请”到审讯室时并不像办案人员估计的那么“虚”，他一边晃着二郎腿一边告诉办案人员：法律我懂，你们传讯我的时间只有12小时，超过这个时间我会告你们的口气虽硬，但从其如坐针毡的姿态里，潘云洞察到了一个惶恐的内心世界。于是，他笑眯眯地说：唐局长，这次找你绝对用不了12小时。我们只是想提醒你：办案人员提回来那么多账本，还传唤了那么多知情者，你们干那点事儿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难道你真想把“坦白从宽”的机会让给与你一起作案的人？一席话将唐中仙震住了，他放下二郎腿，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潘云，像要寻找一块盾牌抵挡敌手的打击，又像在掂量这位笑眯眯的反贪局长所讲的那种情形是否会真正出现。

　　事后，唐中仙交代说：当时，从潘局长那平静镇定的笑容里，我意识到事情早晚会败露，准备将所有的问题都交代了。但关键时刻，一种害怕全交代了要被判刑坐牢而引发的抗拒心理使我避重就轻地只讲了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企图就此蒙混过关。

　　对唐的这种企图，潘云十分清楚，但他并不揭穿，更不追问，相反，还故意用很高的声音说：唐局长，你能主动把所有问题讲出来，走坦白从宽的道路，这很好，我们表示欢迎

　　唐中仙自以为骗过了对方，得意地上前抓住潘云的手边摇晃边一语双关地说：潘局长，我配合了你们，你们也要多多地关照我哟

　　唐中仙得意之时，他万万没想到被袁显凭看在眼里。原来，在唐中仙用一些小事去“蒙”潘云时，袁显凭已被“请”进了反贪局审讯室对面的办公室，坐定后，办案人员让他等着便出去了，被“晾”了半天没人理睬，袁显凭正感纳闷，很快便从门缝里窥到上述一幕。

　　一个令袁显凭心惊肉跳的不祥之兆立即闯入了他的脑际：“这家伙把我给卖了”袁显凭正乱了方寸，潘云推门进来了：袁局长，让你久等了，怎么样，我们谈谈吧

　　袁显凭刚才还在想怎样对抗侦查，但看到唐中仙在审讯室里走“从宽”之路的那一幕，他开始重新掂量了：那小子都讲了，我硬扛还有用吗？于是，没等潘云多问，他便把自己伙同唐中仙在变卖乡镇农机站、加油站时将40余万元公款私存，并已分掉近8万元的事实毫不保留地讲了出来。

　　一小时后，潘云拿着袁显凭亲笔写的“交代”再次出现。刚才，潘云在对面门口高声同袁显凭打招呼时，唐中仙心中就不由一沉：完了，袁局长也进来了此后，他一直都暗暗安慰自己：不用着急，袁局长肯定不会讲的，只要熬过12小时，检察院就不敢不放人了但见到那十分熟悉的字迹写出的“交代”，唐中仙完全泄气了，他猛喝一口水，然后狠狠一抹嘴说：商量好了都坚决不讲，我苦苦熬了大半天，他一来就想坦白从宽，那就别怪我也讲了

　　这次，唐中仙交代得很彻底，不仅讲出了他与袁显凭共同干的那些事，而且，还“吐”出了自己单独从私存的公款中贪污4万元的事实。

　　直面冷箭陷阱

　　提审

　　潘云说，上任以来，我长期都处于一种疲惫不堪的状态中。据说，有一天夜里，市委副书记王乐刚到办案现场看望干警后请大家吃夜宵，潘云竟在饭桌上呼呼入睡。

　　但是，不管怎样疲惫，只要一接触案件，潘云就会精神百倍地去拼搏、去玩命。万源市某局局长私分60余万元国有资产后逃之夭夭，潘云带一干警冒着盛夏的烈日在成都的一居民小区连续侦查蹲守9天将其抓获；侦查某官员受贿案时，一场车祸摔得他鼻青脸肿，但他却硬是缠着绷带，拄着拐杖把案子办完才去住院；2004年5月，侦查张家福任石窝乡党委书记时伙同他人贪污11万余元土地复垦工程款一案时，为控制嫌疑人和收集证据，在电闪雷鸣的大雨中，他一夜之间两次往返于万源至草坝的山路上，行程600余公里……

　　对这种在办案中吃苦耐劳和玩命的事，潘云认为不值一提，这是一个反贪干警必须具备的素质。在他看来，当反贪局长最重要的是以身作则。“最难办，最有危险性，最容易得罪一些得罪不起的人的案子，我这个当反贪局长的都应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怕笔者不明白“最有危险性”的意思，他解释说：“就是案件中潜伏着会逼向你人身安全和政治生命安全的那种险恶，有时，这种险恶甚至会危及你的亲人。”

　　张某原本是万源市某局的一个驾驶员，办这种人的案子，谁都会认为是一个轻而易举和毫无悬念的结局。但是，当无数双权力的救援之手或明或暗地伸出时，去侦办张某这样一个小人物的案子也就意味着不可避免地要遭遇“最有危险性”的险恶了。

　　当初，张虽只有小学的文化底子，并有诸如投机钻营上谄下骄等等毛病，但某领导的一个“看法”依然使他成为“人才”被委以万源市经协公司经理兼万源市驻成都办事处负责人。后经检察机关查明，几年间，他在办公司的幌子下以惊人的胆量侵占、挪用公款1185万多元，并给万源市财政造成1个多亿的经济损失。然后，他逃之夭夭，躲在海南的别墅里向检察官们挑战说：有本事就把我抓回去将问题查清楚吧。潘云与干警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其抓获，可落网后，恼羞成怒的张拒不交代问题，拒不退赃。

　　即便是后来到了看守所里以后，他仍然耀武扬威地向“狱友”夸口：潘云那伙人拿我没法。明说，不管是万源还是成都，老子上下左右都有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乖乖地放我出去。到那时，老子非把潘云弄进来不可

　　别以为这只是张某的狂妄之词，他可真是一个神通广大、心狠手黑之徒：他的第三任妻子不帮他做假账，并拿走了他取赃款的护照，一伙流氓便找上门去对其进行威胁、追杀。据说，某官员就是因为要查张的案子而遭人暗算被弄“下课”的。

　　潘云不怕流氓，更不怕“下课”。有好心人劝潘云回避一下，再查下去恐怕真会出现危险。潘云笑笑问道：我回避了，难道把这有危险的案子推给干警？

　　侦查进行到最艰难的时候，潘云带队前去成都取证。在张某“上下左右都有人”的成都，取证的难度可想而知，去某单位调查，可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硬说介绍信是先盖章后填写内容而不予以接洽；到某单位复印资料，可对方却既不签“复印属实”的字样也不盖章；到某单位取证明材料，去了三趟证人都说没时间，等到了对方约定的时间再去，证人却“出远差”去了。

　　这样的事，潘云他们几乎天天都能遇着，但潘云告诉干警们，为了取证，什么样的刁难、白眼和委屈我们都必须忍着。

　　在委屈和艰难中苦战3个多月后，潘云等人终于达到了预期取证目的，于2005年4月11日以涉嫌挪用公款罪、职务侵占罪等5个罪名将张某送上了审判台。

　　胜利的喜悦并未能吹散郁积在潘云心中的那团阴云，张某已从监舍里恶狠狠地放出话来：潘云，等着吧，我总有出来的那一天！

　　比张某更恨潘云，随时随地都可能向他和家人挥起复仇“闷棍”的远远不是一个两个，人身安全和职业生涯中潜伏着的险恶陷阱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他的脚下。

　　而潘云除了吩嘱两个女儿在学校不要告诉别人自己的父亲是谁，告诫老婆孩子遇事千万要小心要忍让外，也就别无它法了。对自己的安全，他更是防不胜防，惟有听天由命而已。

　　反贪局长的“私生活”

　　在潘云身后，有一道牢固的“家庭防线”。在恶毒凶狠的谩骂威胁不绝于耳的同时，强大的人情攻势也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在潘云处碰壁后，那种人又把目光转向了他的家人——专程到潘云那山高路远的老家去给他的父母拜年，给他的爱人塞去一个个“红包”，给他两个女儿留下“压岁钱”……

　　年过60的父母的意见很直截了当：把所有的钱都退了，我们潘家的人一辈子也不用亏心钱。老人还说：知道你们一家四口靠潘云的工资生活有困难，现在，我们的身体还硬朗，还能种地和养猪，你们全家人吃的粮和肉我们都包了。

　　爱人林议会没有用语言表达什么，她默默地把女儿和父母处的红包、压岁钱集中起来，2004年春节刚过，就一处一处地去退还。结婚十多年来，她含辛茹苦地支撑着家，过着手长衣袖短的日子，可眼见两个女儿一天天长大，同其他女孩一样，不仅向往今后能考上大学，而且对流行时装、新潮皮鞋也产生了浓厚兴趣。林议会想：虽无钱满足孩子们打扮的要求，书总得让她们读。于是，她借钱开了一家茶馆。茶馆的生意很好，一个月就赚了近两千元。可这种“发财”的日子过了刚刚一个半月，潘云便动员妻子把茶馆转让出去，说上边有纪律，政法干警的家属不准做生意，自己是中层干部，更不能做。茶馆转让后，林议会到电脑学校去学习微机操作，然后到某医院竞聘了一个收费员的职位，每月虽然只能挣400元的工资，但她很满足。

　　一直支持丈夫的林议会有时也难免发几句牢骚。比如，一提起未管好两个女儿学习的事，潘云就痛心疾首，愧疚满面，发誓今后无论如何也要挤时间辅导一下孩子的学习。可开家长会时，他从来都让林议会去，说自己不了解情况，林议会就骂他叶公好龙，口是心非。埋怨归埋怨，对丈夫的支持林议会却是一如既往：把别人“忘”在她家装有大沓人民币的信封原物送还，把打来找潘云说情的电话一个个搪塞过去，把家庭的困难和做反贪局长妻子的苦恼全都默默地担着忍着……（责任编辑:熊红祥）（来源：检察日报）

洞察贪官惶惑内心世界 反贪局长潘云的办案故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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