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莞深非法行医（下）人员十万，只有一个卫生站

　　外来人口迅猛增长，公立医疗资源奇缺———游医由是“生生不息”！

　　文/本报记者廖怀凌 图/本报记者 廖怀凌通讯员许锐恒“非常感谢《羊城晚报》对莞深两地非法行医的系列报道，记者的职业精神可嘉！”昨天晚上，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致电本报指出，非法行医在珠三角部分城市泛滥成灾，严重损害了群众的健康权益。去年底，省委主要领导就东莞黑诊所泛滥作出重要批示，省卫生厅为此派出以廖新波为组长的专

责调查小组，对当地整治非法行医进行督查，取得良好效果。没想到好景不长，在短短几个月里非法行医又死灰复燃。廖新波认为，有必要深入探讨游医在这些地区生生不息的根源，建立“疏导结合”、“有破有立”的长效治理机制。

　　游医之祸害

　　在深圳宝安区上川村上合路，记者调查发现了13家非法诊所，包括“化州诊所”、“五华诊所”、“阿洁口腔”、“宝安便民门诊”等。在当地唯一的合法医疗机构———宝安区中医院社康中心，负责人彭志勇医生告诉记者，这一片的游医自己生病的时候，也懂得来正规的公立门诊部就诊。彭医生有一次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用自己诊所里的抗菌素啊？”游医老老实实告诉他：“那是软胶囊里装面粉，治不死人也治不好病。”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大部分黑诊所以牟取暴利为目的，卫生条件极其简陋，经常使用废旧的医疗器械，销售假冒伪劣药品，成为传播疾病的源头：打针不消毒，针头扎完这个扎那个，针筒反复使用，医用纱布再倒卖给茶楼制成擦嘴的湿毛巾……东莞市人大代表莫广华说：“150元可以生一个孩子，用的是剪刀加一盏煤油灯消毒，用最便宜的草纸，用洗脸盆去接生。”东莞、深圳城乡结合部游医泛滥的现状触目惊心。据省卫生厅掌握的资料，深圳市非法行医诊所就有1.2万家！近几年来，因非法行医致患者死亡的案件有20多宗，发生的医疗纠纷、患者受骗不计其数。图：一边是鸡笼，一边是游医的“操作台”———这种流动的“牙医诊所”最容易传播艾滋病、乙肝、丙肝等疾病。

　　民工之无奈

　　令记者颇为意外的是，莞深两地黑诊所虽然近年来医疗事故不断，却依然生意兴隆，有的还走上集团化、连锁化经营的道路。收费低是黑诊所具有吸引力的重要因素。在东莞长安镇现场查封无牌经营多年的“东方门诊部”时，一名外来工对记者说：“到东莞正规医院生小孩，没准备一两千块钱是不敢踏进医院大门的，而黑诊所仅需三四百元。”他说，自己身边很多工友生孩子都是找接生婆。在东莞、深圳这些外来人口迅速膨胀的珠三角城市，非法行医在外来工中有庞大的市场需求。东莞有外来人口和低收入人群600万，他们的文化素质和收入均低，对卫生法律法规和医疗卫生常识知之甚少，不懂得甄别黑诊所，也容易被“包治百病”的非法医疗广告所蒙骗。此外，黑诊所营业时间灵活，非常迎合没有太多私人时间的打工仔。游医生意最旺的时间段是晚上9时以后———附近的打工者下班了才会就近来看病。在深圳横岗工业区，晚上10时是一家大型包装厂几千名女工的下班时间。工作时间从早上9时到晚上10时的许小姐告诉记者，一个月才休息一两天，没有时间看病，只能在晚上下班后光顾那些仍然亮灯的诊所和药店，她并不知道这些属于非法行医。

　　执法之艰难

　　东莞长安医院防保科肩负长安镇卫生执法的功能，院长孙厚和告诉记者，以现有的法规和人员，根本不足以清扫当地游医：“没收非法所得”一款无法执行，因为现场一般查不到大量现钱;“罚款5000元-10000元”也形同虚设，因为游医赖着不给，执法人员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游医只要没治死人，公安部门就管不着。因此长安镇长年打击非法行医，却收效甚微。身为人大代表的孙厚和勇于直言。他说，不少上了规模的黑诊所无牌无证却长期经营是因为“有靠山”，当地村委和出租屋业主充当他们的保护伞，执法人员还没上门，游医就已经闻风而逃。有人说，在东莞整治游医比“天下第一难”的计划生育还难！孙厚和最近上书当地领导，提出简单可行的建议：一、将打击游医列入领导年终考核项目；二、对已经定性的黑诊所停水停电。

　　资源之匮乏

　　非法行医之所以在东莞、深圳屡禁不绝，除了管理的力度和模式外，迅猛增长的外来人口与本地稀缺的公立医疗资源的供需矛盾也不能不被考虑。在记者调查到有五家非法诊所的东莞凤岗镇官井头西门村，唯一的乡村卫生站里只有三名医生，四件医疗设备：听筒、电筒、血压计和体温计。年逾花甲、行医40年的何恩才医生告诉记者，这个卫生站是根据当地1700名户籍人口配备的。近5年来，附近兴建了100多间工厂，新增加的外来人口超过10万，一个卫生站忙不过来，非法诊所应运而生，现在已经有100多家，超过300多名游医在当地聚集。这个卫生站收费并不贵，化州籍徐姨正好一前一后背着两个孙女在卫生站里看病，退烧针加上消炎药只花了13元。但是外来工都喜欢就近图方便去光顾游医，导致经常发生非法人流、子宫大出血的情况。何恩才对清理整顿游医市场自然非常支持，但是一旦附近100多家黑诊所被清理掉，病人全部回流到卫生站，现在已经每天从早上7时30分干到晚上10时30分的卫生站三名乡村医生恐怕通宵看病也忙不过来。除了医疗资源配置不足外，社会办医难也是游医泛滥的主要原因。长安医院院长孙厚和说，自己很快就会退休，几十年来积累了大量的病人关系，本可以开一个私人诊所，发挥余热。但根据东莞市的规定，申请个体医疗机构执照要具备三个条件：本地户籍、有医师执业资格证、62岁以下。外来医生基本不可能满足上述条件，而他这样土生土长的老医生，过了62岁就会成“非法游医”，实在令人想不通。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认为，整治游医，政府要下决心真抓实干，还要有技巧地边堵边疏，通过医疗网点的合理布局来解决外来工和当地居民的医疗需求，除了扶持公立的卫生院，还应为社会资金进入医疗市场提供便利，办健康的民营诊所———遵纪守法，诚实行医。（晓航／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