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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访)那一双特别的“亮眼睛”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05日11:15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深访随笔

  2005年6月6日,全国爱眼日。

  如果能做到的话,他要把整个世界都涂成彩色。

  住的房子是红色的,卧室要纯白色,衣服是紫红色,床单是淡绿色。偶尔,他也会允许别的颜色进入到他的世界里,但那些颜色必须是明亮的,真正的明亮,就像点缀在山间的油菜花,在蔚蓝的天空和延绵不尽的绿色山脉映衬下无比美丽。

  可惜,这一切只能在想像中完成。

  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

  2005年5月28日。北京。晴。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石红卫从容地走在通往公园的小路上,他轻声笑了。

  他虽然看不见,但却拥有比常人更多的梦想。

  比眼晴更明亮的

  石红卫,男,41岁,先天失明,现工作于一家盲人按摩店。

  石红卫母亲怀孕期间,孝喘病复发,错投庸医,导致他生下来便与色彩无缘。

  近42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一个没有颜色的世界里摸索。但他却形容自己的生活“富有传奇色彩”。每每讲到动情处,我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不停地律动。

  我一直记得他叹气时凄侧的表情,现在想起仍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仿佛那声叹息一直深入到我心底。

  石红卫的家位于北京郊区的房山良乡。小时候,当他从父母口中得知自己与其他孩子不同时,第一感觉并不痛苦。因为他体会不到,在别人眼中,世界是具象的,而在他眼中,大多只是抽象。石红卫从小走路不拿手杖,那个年代,家庭条件也不允许让他拥有一根奢侈的导盲杖。1985年从盲校毕业后(学习按摩专业),他被分配到房山福利厂工作。厂里无外乎都是当地的聋哑人和智残人,主要负责一些简单的手工活。1993年,厂子越发不景气,面临倒闭,最终全厂工人下岗待业。

  1993年,石红卫29岁。他不想自己的光阴如此虚度,于是开始实现自己的第一个梦想———做小本买卖。

  1993年至1997年,石红卫卖过手纸和冰棍。他当初托人进了一卡车手纸,把房子挤得满满,最后,一卷也没有剩在家里。初试牛刀的他居然成功了!

  夏天卖冰棍,火辣辣的太阳烤在背上,他抱着父亲做好的豆包布,在马路边一声声地叫卖,一天100根冰棍,都能当天卖出。三分钱一根,二分四进价,他每天热得汗流浃背,却从不舍得自己吃一根,卖完后,回到家里让父亲点钱,结果总是会多出来一些。他猜想,是有好心人故意放进去的。

  好心人的善良却令石红卫有些不自在,毕竟他不想承认那是“施舍”。于是,他又迈向了自己的第二个梦想———成为令人尊敬的街头艺术家。

  石红卫虽然双目失明,但却天姿聪颖,学习乐器也是手到擒来。在校期间,喜爱文艺的他曾任学校乐队队长。在工厂时,还任房山区残疾人业余艺术团团长。石红卫最擅长快板,快板内容均由自己编写。经常和同伴给退休老干部、兄弟单位演出。每每站到车水马龙的街头闹市,他感受到了一种来之不易的尊敬目光。

  在这一次次的梦想迁徙中,石红卫各方面的素质都得到了很大提升。我笑说是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则说这和性格有关。

  如果你注意过盲人的表情,你会发现他们的脸上始终安详而宁静。

  眉头紧锁的,恰恰是明眼人。

  第三个梦想,与下面这个盲人兄弟有关。

  史长虹,男,43岁,一岁失明,与石红卫在同一家按摩店工作。

  一股清泉从草地上汩汩而出,那轻细的流水声,被史长虹听到了。“就像个草上乐队”,史长虹自言自语着。他的脸微微向我转过来———他没有看到我在冲他笑,但我相信他感觉到了。

  史长虹与石红卫相识于1987年,那时两人都在房山福利厂工作。后来,石红卫把按摩的手艺教给了史长虹。

  待到两人的按摩手艺都炉火纯青时,便开始实现石红卫的第三个梦想———走南闯北。

  1998年,两人南下福建,在一家盲人按摩店打工。刚到福建时,语言上的障碍让他们四处碰壁。外出问路就是最大的难题。平日,他们工作之余,只能寄居在小小的按摩店。日子久了,二人便坐不住了,开始相约外出游玩。

  “福建道路弯多,很多路旁都有小河”,这是他们用心感受到的福建。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两人经常苦中作乐。结伴出游返回时,经常商议各自走路,看谁先回到住处。结果往往是前后脚,那时他们会笑出声音,让对方听到。

  石红卫说:“史长虹的家境也不好,家住在北京房山郊区,生下来时身体健康,一岁时患上一种罕见的疾病,高烧不止,后导致双目失明。”

  1999年,石红卫结束了他的第三个梦想,与史长虹回到北京。在北京一家规模较大的盲人按摩店打工。他们的妻子都是全盲,但非常幸运的是,他们的孩子都是健全人。史长虹的儿子上初中,石红卫的女儿已经工作了。他们每天中午11点上班,晚10点下班,平均日接待五六位顾客,一周回一次家,日子过得恬淡快乐。

  缩影中的普遍现象

  交谈中,除了梦想之外,还有许多不令人愉快的故事:

  盲道是现代城市文明的一个重要标志,是人文关怀的体现。而对盲人来说,盲道就像他们的眼睛。然而,政府花巨资专为盲人修建的盲道,现在竟成了摆设甚至“陷阱”。盲道上居然有深坑、有缺了盖子的窨井口、有“有电危险”的变压器……还有私建的自行车棚、霸道的停车位,众多的障碍让盲道的存在失去了意义。

  除此之外,社会上对盲人的歧视也存在。两人的许多朋友因种种原因拿不到工资。更有甚者,有些老板会加倍地欺凌弱者。史长虹的一个朋友当年就被老板连夜赶走,在一家商场的屋檐下蹲了一宿。

  石红卫一连串给我们讲了几个例子:“前几天我回家,有几个人冲我喊‘小心前面有坑’,我停下来向他们道谢,于是一点一点往前蹭着走,结果前面什么也没有。后来我听见他们在一边乐;我们去饭馆吃饭,服务员上来就问,你上这干什么来了?我们这很贵的;还有买东西时找我们假币;买菜时故意把已腐烂的菜卖给我们……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仅仅是因为我们的眼睛看不见,旁人就可以这样轻易地拿我们开玩笑。”

  石红卫说,遇到这样的情景,他们往往是一笑了之。

  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讽刺,在他们心中留下的又是怎样的伤害?听完这些,我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甚至,我想替正常人向他们郑重地道歉,因为他们在讲这些时,我没有看到自卑,而是一种对正常人的“瞧不起”。

  石红卫还给我们讲了一个让人心酸的故事。几年前,他带着妻子到市里玩,在虎坊桥坐105电车,因为车很挤,从他们后边上来的一个女孩抢坐了乘客为他们让的坐位上。一位老大爷看不下去,为他们打抱不平,非得让那小姑娘站起来。可说了半天,小姑娘就是不起来。大爷真生气了,站起来就嚷,谁是她家长?这种孩子是怎么教育的?结果一个女的就哭了,说那是她的女儿,女儿是智残人,她一直在后面默默跟着她,就是想锻炼她自立……石红卫当时很尴尬。他说:“那次心里很难受,我把自己当正常人看待,可别人却……当两种相对都弱势的群体相遇,很为难。”

  我最后问他,眼睛对你重要吗?

  石红卫回答:“眼睛只是一个器官。我们与正常人相比,少了一套‘照相系统’罢了。”

  生活不会一帆风顺,只是我们遇到困难各不相同。听完他们的故事,我对盲人有了新的认识。虽然他们也向我吐了一些苦水,但采访结束,他们说,世上还是好人多。

  谈话中,他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幽默与乐观。一周前,他们两人还与北京首都医科大学取得联系,将来准备捐出自己的遗体。如此高尚的情操,在正常人中尚不多见,可他们却做得从容自然。

  著名诗人顾城曾写下这样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寻找光明。”

  有时候,这双眼睛不在人的脸上,而在人的心里。也只有这双永远明澈的眸子,才能超越现实与梦想的阻障,才真正让我们看清人的高大与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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