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色粮”卖不上价：阿城市交界镇的村民的粉尘污染之痛

　　从1982年开始，阿城市交界镇的村民就开始饱受位于交界境内的哈尔滨钢飞水泥有限公司排放粉尘的污染之苦,2001年，虽经有关部门协调，村民得到了公司的一些补偿，但随后村民发现，秋后打下来的新粮因为污染变色被买主当成陈粮买；牛吃一斤草得吃二两灰，影响养殖业；村民夏天不敢开窗……为此，他们又找到有关部门,宁愿不要补偿，也要从根本上解决污染问题，然而，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任何成效。

　　现场：粉尘“染红”村民屋顶

　　这些天，连续下了几场雨，交界镇张家湾村36岁的村民郝战春的心情特别好，因为他可以牵着他的牛到附近山上放牧了。5月28日下午，记者见到他时，他已放牛回来，扛着工具要到地里干活。“这几天我的牛吃得不错，这得感谢这几天下雨呀，如果不下雨，水泥厂排出的粉尘飘得满山都是，牛吃一斤草，得吃下去二两灰，下雨把沾在草上的粉尘全浇掉了。”而刚到交界的记者已经对哈尔滨钢飞水泥有限公司排放粉尘的污染有了初步印象，当日10时多，记者从阿城市客运站抵达交界镇，还没到镇里时，记者就看到一片灰黑的烟尘从镇的西北方向升起，见此情景，车上的一位村民说：“水泥厂又生产了，按今天的风向，不知哪个村又倒霉了。”这位村民告诉记者说：“今天是阴天，还看不出有多严重，如果是晴天，看着排放的烟尘就像火烧云似的。”

　　在交界镇，说起哈尔滨钢飞水泥有限公司排放粉尘的污染，当地村民都有颇多怨言。“老百姓遭老罪了，你看今天的风向不是朝镇里刮，要是朝镇里刮，雾气蒙蒙的，连喘气都困难。”当地一位村民对记者说。据村民介绍，这种情况在镇里很常见，镇附近的张家湾村是遭受粉尘污染最严重的地方，听说公司还给他们补偿了呢。

　　当日下午，记者来到离交界镇约两公里处的张家湾村。在村民的指引下，记者看到，该村不少村民家房上的瓦都是红颜色的。对此，50岁的村民王铁军告诉记者：“房子上的瓦本来是白颜色的，由于粉尘落得多了，就成红颜色了，而且都结了一层厚‘盖子’，不用铲刀都弄不下去。”

　　在村民郝德友家，为了证实污染的情况，记者用手在外边的水泥窗台上随意用手一抹，手上便显现出一大片暗红色的印记。在村民闫国军家，闫国军给记者拿来了晒在外边的干白菜，用手一抖，厚厚的灰尘顿时弥漫开来。他说：“原本打算当猪食用，可一看这样儿，也不敢喂了，怕把猪吃中毒了。”据闫国军介绍，每天早晨起来，村子里所有的路上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连人走的脚印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些村民还开玩笑说，村子里如果谁家被盗了，顺着脚印就能找到贼。

　　村民：“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产生活”

　　“如今已经初夏了，可是对我们来说，开窗成了一种奢望，不是不能开，而是根本不敢开，只要一开窗户，转眼之间屋里就落了厚厚一层粉尘，有时饭都没法吃。而在外面晾衣服更是不可能了。”据村民介绍，粉尘污染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采访中，一位村民对记者讲了这样一件事，去年夏天，一次她着急做菜，从外面的酱缸里盛完酱却忘了把盖子盖上，等做完饭想起来时到外面一看，酱缸里落了一层灰。

　　当日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事实上，对于张家湾村的村民来说，这些表面上的损失还不足以使他们对粉尘的污染如此憎恨，更根本的原因是，粉尘已经影响了他们的生产，使他们遭受了更直接的经济损失。

　　据村民郝战春介绍，交界的山比较多，不少村民想搞点养殖业、种植业，可是因为粉尘的原因，这些副业根本搞不起来。晴天时，草上落上厚厚的一层灰，牛吃了根本不能保障正常生长。果树不仅出果率少，而且结的果实小，还不新鲜，上市后就得降价卖。

　　村民闫国军对记者说：“我们这儿的大米都比其他地方颜色黑，卖的时候买主认为是陈米，没办法就得降价。”一位陈姓村民告诉记者，一样质量的房子，在别处能值3万，而在这儿只能值1万甚至更少。“找对象都不愿找这地方的，怕影响下一代。”

　　那么，面对如此严重的粉尘污染，当地村民是否寻求解决的渠道了呢？

　　据闫国军介绍，这些年，村民们多次反映也没有得到解决，直到2001年，阿城市有关部门联合阿城市环保局、交界镇政府、哈尔滨钢飞水泥有限公司给张家湾村村民制定了一个补偿方案，每月给15元的电费补贴，安装了自来水管线、有线电视等设施。并安排持有本地户口的困难家庭成员到公司当临时工。

　　“虽然这样，但我们的实际损失远远是这些所无法补偿的，我们不想要补偿，仍然希望公司能够从根本上解决污染问题。”不少村民有这样的反映。

　　环保：属合理排放，但不等于没有污染

　　记者采访了哈尔滨钢飞水泥有限公司党委副书记王立国，他认同目前排放的粉尘对附近的村子造成了污染，给村民的生产生活带来了不便。

　　据王立国介绍，哈尔滨钢飞水泥有限公司的前身是哈尔滨铁厂，后来上马了水泥生产线。之后产生了污染问题，附近村民多次写信并到有关部门反映，对此，公司从粉尘治理、环保达标方面加大投入，尽量减少污染。在2001年的时候，通过了环保部门的验收，但仍然存在粉尘污染状况，其中最严重的问题是，原来村民吃水用的都是原始的手摇井，粉尘落入井里污染水质，基于这种情况，在2001年时，阿城市环保局等几家单位和公司为村民制定了一个补偿方案，由公司出钱为村民安装自来水管线，从根本上解决吃水问题，而且还每月给每户村民15元的电费补贴。并为村民安装了有线电视，还安排持有本地户口的困难家庭成员到厂里当临时工。

　　当记者提到村民不要补偿，仍然希望公司能从根本上解决污染问题时，王副书记说，他们厂的规模不是很大，而且水泥市场也不是很景气、利润小，从经济效益上来说，也不可能对环保投入太多，暂时还做不到完全没有污染。

　　4月29日，记者又来到阿城市环保局，环境监测大队大队长李玉学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哈尔滨钢飞水泥有限公司在1996年的时候被环保部门列入限期治理的名单，之后公司经过改善，2001年，在粉尘排放这一块已经通过了哈市环保局的统一验收，排放达标。

　　对于村民反映的情况，李队长说，这种现象确实存在，但达标和合理排放不等于没有污染，按照目前我国的经济情况和技术要求，对于水泥粉尘的排放实现零污染还不可能，要想解决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目前环保部门只能从污染总量上控制，采取更长远的技术解决问题。

　　关于公司给予村民补偿的情况，李队长则表示，按照环保法规，如果双方同意，方案可以继续执行，但如果村民不同意，是无效的。

　　发展经济以牺牲环境为代价？

　　事实上，类似哈尔滨钢飞水泥有限公司的污染在阿城并不只一例，相信对于生活在阿城西林钢铁集团周边的村民来说，阿钢的污染仍然让他们记忆犹新，从阿城市政府2002年通过招商引资将这个纳税大户引进阿城之日起，阿钢周边的村民就饱受污染之苦，而且它的污染比起哈尔滨钢飞水泥有限公司来说有过之无不及。去年10月份，本报记者接到村民反映到该集团采访时，该集团一位主要领导竟然说：“我们的问题省里都已经知道了，你愿意曝光就曝光吧！”后在各方监督下，污染问题在去年11月份得到治理。

　　采访中，李玉学大队长向记者证实，目前阿城有多处水泥厂，也都存在类似于哈尔滨钢飞水泥有限公司的现象，目前都无法实现零污染。

　　6月1日，针对污染的有关问题，记者采访了黑龙江省环保局一位专家。该专家说，粉尘污染对于人的身体和人们的生产生活是有一定影响的。人长期生活在有污染的环境中，身体会产生一些病理反应，但具体是什么类型的病症得通过相关的卫生部门来最终认定。从具体操作程序来看，即使被污染人想通过法律渠道来维权，也可能因为程序复杂而放弃。

　　一方面，受污染的村民要饱受污染给他们带来的生产和生活的不便，而另一方面，因为各种原因，实现零污染还不可能，污染还将继续。对此，交界镇张家湾村的一些村民不无忧虑地对记者说，如果污染还将继续的话，他们有可能要选择背井离乡。（生活报）

　　作者：夏德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