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佩服任伯年，他能用兼工带写的笔法把人物和花鸟画结合起来，使它们之间呈现一种生活逻辑和画面美感的必然联系，人物、花鸟、环境处于一个有机的整体，谁也不是谁的领导，谁也不是谁的陪衬，很像借物起兴的古代民歌手法。我也曾想画一些类似的画，但试来试去，不行。一是我的花鸟画技法太差很影响表达，偶尔学来的几笔画在一起后，拼凑的痕迹太浓，难以谐调。二是容易顾此失彼，顾及了笔法效果，又陷入了模仿别人的窠臼，传达的是别人的情感。
回头看我过去的画作，从毕业创作到后来参加全国美展的几张画，全都是农村题材的风情画，我的情感始终围绕乡村展开，思维总停留在家乡那片坡地里，就是说，形式上我接受了十几年文化教育，又在画画的氛围里酽酽地浸泡了十来年，骨子里还是一个农民，眼光和脑子仍离不开那魂牵梦萦的一亩三分地。于是，我想把任伯年给我的启发，把文人画的些许模式，拉回到我的乡村、我的田野。在我灵魂深入，漫坡里那些成熟的麦田，生长着的玉米、高粱、地瓜、豆子……与人的生存关系如此密切，与那些文人雅士热衷吟哦的梅兰竹菊之类相比，是那么朴素清新，落落大方，毫无矫饰气、穷酸气、脂粉气、铜臭气，甚至后来惯出的行画气、展览气……有的，只是蓬蓬勃勃坦坦荡荡的人生气度。与其在别人后面画些仕女、文人、老头等，站在荷花、梅花、松树之间作沉思觅句状，不如画画我自己，画曾经经历过的生活，画那些在梦中时常还在重现着的劳作场景，那其实是真实的我。我便尝试着画些庄稼之类，以便把比较熟练的笔墨效果和人物、动物(一般是牛、羊)结合起来。我所采用的视觉符号是全新的。对古人花鸟画应该借鉴，但绝不生搬到画中来。画面的构图，尽力画满画丰富，画出写生感，让人和景物、和牛羊交织在一起。因为女孩的动态、服饰便于向优美方向夸张，我把自己换成了小女孩，有人说画的是我女儿，那只是巧合，女儿没有这般经历。我用了较多的色彩，一则是因为田野朴茂的氛围使然，二则是我的喜好和有意追求。我不想画那些水墨为上的萧瑟气和冷逸风，也不想有什么书卷色彩，但却不回避民俗味、乡村风和田野气息。有这样一种实实在在的情绪或主题在引导着我，逼迫着我的表现语汇向比较娴熟和准确的层面上努力，也总算离开那种无聊的浅层抒情，向真实诚实迈进了。
(作者为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副教授、中国美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