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他们为保护环境付出了什么(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06日09:05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本文提要

　　6月5日是第34个世界环境日。

　　经过三十多年对保护环境的呼吁，我国各地对保护生态环境的意识日益增强。然而，海南个别地方却上演了与保护生态环境极不和谐的一幕，某些沿海市县为了“发展经济”，致使数千公顷的林地遭到毁坏。

　　村民为了阻止毁林行为，被检察机关以扰乱社会治安罪提起公诉，案件经过一审、发回重审历时两年。2005年4月29日，公诉机关自行撤诉，这意味着最终村民无罪。

　　在我们这个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山脉是骨骼、河流是血脉、森林是肺、湿地是肾……保护环境是人类赖以健康生存的必要条件，是全人类的共同职责，没有一种理由可以让保护环境的人受到不公。

　　滥用法律惩戒无辜者是对法律的背叛，背叛法律是违法犯罪行为。三个普通农民为保护环境被当地公检法认定有罪判处徒刑，最终被无罪释放的曲折故事告诉人们，在保护环境的过程中有时会付出沉重的代价———编辑手记

　　6月5日是第34个世界环境日，经过三十多年对保护环境的呼吁，我国各地对保护生态环境的意识日益增强。然而，海南个别地方却上演了与保护生态环境极不和谐的一幕，某些沿海市县为了“发展经济”，致使数千公顷的林地遭到毁坏。海南省文昌市冯坡镇栽山村的村民为了阻止毁林行为，被当地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检察机关以扰乱社会秩序罪提起公诉，案件经过一审、发回重审历时两年。

　　2005年5月，海南省文昌市人民法院下达（2005）文刑初字第14号刑事裁定书：公诉机关文昌市人民检察院与被告人符史武、符树桥、符国禄聚众扰乱社会秩序一案，因事实、证据有变化，请示撤回起诉。依照最高人民法院有关规定：准许公诉机关文昌市人民检察院撤诉。

　　“过去栽山村人很穷，一直吃返销粮。有了海防林后，风沙被挡住了，栽山村人才有了良田……”

　　“原来这里都是海防林，现在林地变成了沙漠，是市政府批给矿主开采钛矿毁掉的。”5月29日，在离海南省文昌市冯坡镇栽山村不远的开采现场，村民符史武气愤地对记者说。

　　记者看到，一堆堆“沙山”因采矿被洗得发白的沙子，在烈日下晃得人眼睛疼。

　　村民符国禄与记者来到一台采矿机的矿坑边，指着倒在矿坑边的树向记者介绍说：“你看，又倒下一棵！”

　　就在村民向记者一行介绍情况时，矿厂的一个人走了过来气汹汹地说：“这关我们什么事！你们不要再来这里捣乱，否则不客气了。”

　　此时，在不远处，5部挖沙采矿机正在作业。一眼望去，上百亩沙地被挖得到处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留着被砍伐的木麻黄树（一种抗风耐旱的树种）的树桩。有的木麻黄树虽然没有被砍，却由于挖沙导致树木东倒西歪地倒在矿坑里已经枯死，粗的一个人抱不住，细的也有碗口粗。

　　符史武说：“2003年7月，海南文昌市政府批准由三名港商组建的‘文昌三联矿业有限公司’在冯坡镇五龙湾开采钛矿，造成大量林木毁坏。”

　　同行的海南省政协人口环境资源委员会副主任刘福堂说：“开采钛矿的地点距离海岸大约150米左右，采钛毁坏的都是海防林！”

　　刘福堂所说的海防林是沿海防护林的简称，指以人工营造为主，以降低风速、防止风蚀、固定沙地、保护农田和村庄而在沿海地区营造的一种林木。

　　海南省四面环海，是一个受台风袭击比较频繁的省份。历史上曾有多次由于森林植被遭到破坏，不少地区因此形成连片流动和半流动沙荒地，严重影响了当地百姓的生产和生活。

　　为了防风固沙，上世纪五十年代海南开始营造海防林，至今已有四五十年历史，终于在沿海四周筑起了一条“绿色长城”，被沿海居民称为“生命林”。

　　栽山村76岁的老村委会干部符树桥是看着这片“生命林”长起来的。

　　他说：“没有海防林的那阵子，台风一过，房顶上是厚厚的一层黄沙，地里种的庄稼也被黄沙淹埋了。上世纪五十年代，附近村民便开始大面积种植沿海防风林。因为海边特殊的地理环境，种植的成活率很低，我们往往要重复种植五六次、甚至更多。”

　　符树桥说“过去栽山村人很穷，一直吃返销粮。有了海防林后，风沙被挡住了，栽山村人才有了良田，我们才脱离了苦日子。这些海边防风林是我们栽山村村民用心血浇灌成长起来的。但从2003年7月份，村民发现附近有人砍伐防风林，我们急了……”

　　“没有了海防林，我们村的农田和村庄就要被风沙吞没，谁来负责？”

　　符史武告诉记者，如果海防林遭到毁坏，将会造成土地沙化，草木不长，风沙飞扬，这里百姓的生存环境将受到严峻的挑战。

　　2003年7月15日，栽山村几十名村民来到自己种的海防林地，与文昌三联矿业有限公司论理：“这树林是我们村民种的，世代经营管理，你们毁林挖矿，要毁掉我们种的近300亩幼林和近2000亩海防林。没有了海防林，我们村的农田和村庄就要被风沙吞没，谁来负责？”

　　文昌三联矿业有限公司并未正面回答，随后报告文昌市公安局。

　　当年7月15日下午5时，文昌市公安局派出治安大队赴现场，并同村民发生冲突，公安人员强行将其中两名村民抓上警车。76岁的林惠芳在争执中跌倒，左手骨折；60多岁的潘艺兰和一名叫王美旋的中年妇女在争执时被警方推倒在地昏迷，被送往文昌市医院进行抢救……

　　2003年10月20日，文昌市某领导带领市公、检、法有关负责人和七个派出所民警出动18辆车来到栽山村后海防林地，用红绳子圈地，宣布不准村民进入。

　　村民符永发从家里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几名警察冲了过来，符永发见状忙把相机交给另一个村民，自己却被强制带上车。

　　看到有人被抓，村民围住警车不让警察把人带走。民警找到拿相机的村民强行将胶卷曝光，符永发才从车上被放了下来。

　　一个月后符永发在街上再次被民警带走。

　　符永发回忆：“公安机关要求我交代是谁指示进行拍照？”

　　符永发的父亲符国良讲：“一个月后，公安机关通知放符永发出来要交5000元钱。我们家一年都赚不到5000元，哪有钱？”此后，公安机关又说：“3000元也可以。”符国良同样回答：“没有钱，你们关吧！”当天晚上，符永发被放了出来。

　　但对于为什么关押一个月，警方没有给任何解释。

　　“被告人面对破坏环境行为予以阻止，怎么能说有罪？”

　　2004年1月13日上午，栽山村63岁的护林员符国禄在巡视海防林的路上，被文昌市公安局办案人带走。

　　符国禄告诉记者：“他们抓我时没有出示任何证件、没有告知亲属、不让回家取衣服，戴上手拷，押往文昌市看守所。”

　　据了解，符国禄在被刑事拘留两个月后，以涉嫌犯有“扰乱社会秩序罪”被文昌市检察院批准逮捕。

　　同时，公安机关抓了栽山村村民小组长符史武和出纳员符树桥。之后，文昌市检察院以涉嫌扰乱社会秩序罪对上述三人向法院提起公诉。

　　文昌市人民检察院在起诉书中说：

　　2002年5月，海南文昌三联矿业有限公司经海南省人民政府批准，海南省国土资源局核发《中华人民共和国采矿许可证》，海南省文昌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册登记并核发营业执照，获准开采海南文昌市铺前镇至冯坡镇锆钛矿区1号矿体16.6041平方公里的开采权。并于2003年6月20日开始对冯坡镇栽山村第五作业点进行勘察和安装设备，同年7月4日正式动工投产。

　　在三联公司正式投产期间，被告人符史武、符树桥、符国禄无视国法，不顾市委、市政府、镇委镇政府、公安、司法部门多次劝阻，多次组织、煽动村民扰乱、破坏三联公司合法采矿。

　　2003年7月6日，三联公司在栽山村后亮（地名）第五作业点抽沙扩穴，被告人符国禄发现后，返回村告诉另一被告人符史武。

　　当天下午2点多，被告人符史武组织约60名村民，手持锄头、镰刀等工具到三联公司栽山村后亮第五采钛点，从矿区四周砍来荆棘、杂木、抛向矿穴，并用锄头、铁铲向正在生产的矿穴填土，工地被迫停工，给三联公司造成了36187元的经济损失。

　　符史武等人的辩护律师则认为：“由于三联公司毁林采矿，造成生态环境恶化，违反法律和海南省的有关规定，严重威胁村民的生存环境。被告人面对破坏环境行为予以阻止，怎么能说有罪？”

　　2004年8月25日，文昌市人民法院以扰乱社会秩序罪判处符史武有期徒刑三年、符树桥有期徒刑三年、符国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

　　三人均不服一审判决向二审法院提出上诉。

　　2004年12月13日，海南省海南中级人民法院下达刑事裁定书：撤销文昌市人民法院刑事判决，发回文昌市人民法院重新审理。

　　2005年3月10日，文昌市人民法院开庭重审，4月29日再次开庭。该案公诉机关文昌市检察院宣布：检察机关撤销对本案三名被告人的起诉。随后，法院宣布休庭。此时在法庭上旁听的村民一片沸腾。

　　当天下午，符史武等三位村民回家，村里像过年似地放起了鞭炮。

　　随后，海南省文昌市人民法院下达（2005）第14号刑事裁定书。裁定书认为：公诉机关文昌市人民检察院与被告人符史武、符树桥、符国禄聚众扰乱社会秩序一案，因事实、证据有变化，请示撤回起诉，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有关规定。依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试行）第一百七十七条规定裁定如下：准许公诉机关文昌市人民检察院撤诉。

　　5月29日，符树桥老人接受记者采访：“我已是七八十岁的人了，为了保护自己种的树，反而被抓去坐牢……”

　　他说：“原来我身体健壮得很，走路根本不用拐杖，血压非常正常。但你看现在，走路用拐杖都不行，血压升到了180,还经常头昏。”

　　村民符永光说：“原来我们自己去阻止他们砍树被抓去坐牢，现在发现有人砍树只好向派出所或政府报告，但他们只做笔录却没有下文。你说，谁来保护我们的家园呢？”

　　说着他拿出一本黄皮记事本，上面记录着村民报案记录：2004年5月23日、11月8日、2005年元月18日、3月13日、3月30日……

　　“将来村民仍会来阻止我们的合法生产，还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三村民被无罪释放，三联公司对此有自己的看法。

　　5月29日下午，记者电话录音采访了三联公司董事云天礼。

　　他说：“村民被无罪释放没有道理，他们闹了20多次，导致一个多月无法开工，直接损失三万多元，应该构成犯罪。”

　　他说：“说句心里话，不论是政府还是我们三联公司，都没有想让老百姓坐牢的意思。老百姓又没犯杀人放火或贩毒之类的恶行，其实可以从量刑方面适当减轻。我都跟他们村里的人说过，判刑之后我可以出面让他们监外执行或保外就医。但如今法院判老百姓无罪，肯定会在社会造成一种‘老百姓赢了’的印象，将来村民仍会来阻止我们的合法生产，还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云天礼认为：之所以出现那么多争端，主要是现在我国的法律法规存在一定的缺陷。如本案中的采矿权、土地所有权、土地使用权和地上物（即林木所有权）四位不统一。

　　他说：“我们与栽山村村民发生纠纷的那个采钛点就是典型的例子。采矿权是属于我们的，土地所有权属于国家，土地使用权是合佛村，而该块土地上的林木是栽山村的。听说那块土地一直存在争议，后来是因靠近栽山村就由栽山村去种树，根据有关规定，这树木的所有权是属于栽山村的。”

　　当记者告诉他，在现场也看到他们采矿工地上有不少树木被砍倒在沙坑里时，他说：“当地村民也向有关政府部门举报我们。据我所知，栽山村村民种下的树，我们根本没砍过，这些已经被砍的树都是当地老百姓偷的。”

　　“如果继续放任这些破坏生态的行为，我们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6月5日是第34个世界环境日。经过数十年保护环境，我国各地对保护生态环境的意识日益增强。但缘何在海南毁林事件屡禁不止呢？海南省生态协会秘书长黄邦升认为：主要根源在当地政府。

　　黄邦升说：“毁坏林木虽说是开发商法制观念淡薄，但主要根源还在政府。政府不批，开发商也不能建矿毁林。当然这个问题有多种因素：第一，当初各地都在大规模招商引资，为了加快发展，增加税收，于是发展经济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第二，缺乏科学发展观，为了突出政绩，在争项目搞建设上必然要搞得热热闹闹。第三，与开发商勾结得了好处，下笔就批，甚至主动帮助人家打通关节。”

　　他说：“我国作为一个有着18000多公里海岸线的国家，至今还没有一部专门的海岸管理法，确实令人遗憾。海南省作为一个独立的地理单元，海滨资源又如此珍贵和独特，至今没有出台一部海滨管理的法规条例。”

　　他认为：“在海南省有很多海滨项目均是在有些法律法规出台之后审批上马的。如很多沿海市县的采钛项目都是涉及特殊保护林带，开发商就是根据政府部门批准，大大方方的砍林子、上项目。”

　　黄邦升说：“如果继续放任这些破坏生态的行为，我们有理由相信，数十年后，当海南的天不再这么蓝、海不再这么清、水不再这么甜时，我们将成为历史的罪人。海南的子孙后代也一定会记住前辈欠下的这笔环境债。”

　　新闻链接

　　海南30座木炭窑非法经营200亩海防林被砍

　　新华社电：一年来，海南省临高县3个非法木炭厂的30座木炭窑一直非法经营，致使近200亩海防林树惨遭砍伐。

　　为保护海南省的森林资源和生态环境，2003年4月，该省林业局下发通知要求，对单纯经营海南省商品原木购销和木炭加工的单位，一律不予审批，原已批准设立的木炭生产加工单位一律关闭。但是在海南省临高县3个非法木炭厂的30座木炭窑却我行我素，非法经营1年多。木炭窑前堆满了被砍伐下来的木麻黄树，大的直径达1米，小的直径只有几厘米。老板将烧好的木炭以高价销往广东、浙江和江苏等地。附近村民由于利益的驱动非法砍伐木麻黄树，出售给木炭窑，致使近200亩海防林树惨遭砍伐。

　　海南3700亩海防林被毁

　　新华社电：海南省乐东县佛罗镇求雨村造林模范石英瑞带领家人艰苦奋斗近20年，营造起了长达2公里的海防林。近年来，佛罗林场“毁约”擅自将石英瑞管护的这片森林重复发包给一些个体老板和公司，挖虾池、种西瓜，造成了3700亩90多万株海防林被毁，不仅给石英瑞造成了巨大经济损失，也使当地海防林带的海防功能被毁，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