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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网特约记者程洪瑾 吴辉，能源环保学者，《电厂，我为你哭泣》一书作者。1989年毕业于湖南农业大
学资环系，长期研究耗散结构与自组织理论，现在北京从事能源与可持续发展的研究工作。5月20日他接受了记者的访问
。 记者：您的书以《电厂，我为你哭泣》为题，令人印象深刻。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书名？ 吴辉：2003
年2月，我看到有关山西、内蒙生态退化的报道，有人把沙尘暴归咎于“山羊吃草根”，我当即有一丝直觉上的怀疑。大约1
个月后，我在研究能源问题时，了解到酸雨的巨大危害，我突然悟到沙尘
暴与工业污染之间可能有某种相关性。本想立即动身
去实地看个究竟，但因为SARS爆发，只好作罢。3个月后，SARS警报还未解除，我即于6月22日取道北京去山西考
察。刚过了官厅水库，我就被植被退化的惨状惊呆了。本来翠绿的山体，一下变成了木炭的颜色，有的山整个裸露，只是在黄
色的岩石和土壤之上，偶尔点缀着几丛灌木，看上去就像一个头上长了疮疤的癞子。 我到了大同以后才得知，一个
120万千瓦的电厂一天要烧掉1万吨煤炭！一个电厂一天的排放就足以污染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难怪从北京到大同一路300
多公里，山上的植被是如此荒芜！ 我继续求证，在张家口电厂附近的村民口中，我了解到洋河的水位逐年下降，河
水日趋枯竭的现状。我问他们是什么原因？他们说是电厂本身的耗水很大。但仔细推敲就知道，电厂耗水只是改变水的循环途
径，而不会改变洋河的来水总量，那为什么在电厂建成不过十多年的时间内，洋河就从几百米宽变得完全枯竭？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电厂的污染导致植被退化。我特意两次追溯到洋河的上游，验证了我的这一猜想。 可最终把生态退化归咎
于火力发电污染，是因为我观察到了下花园发电厂下风口的植被梯度。后来借助于卫星图片，情况更加明了：离电厂近的地方
植被差，远的地方植被好；电厂的下风口植被差，上风口植被好；电厂所在的官厅水库盆地一毛不长，翻过盆地不过20公里
，植被则是浓翠欲滴。 更加普遍的案例也未能推翻这一结论，内蒙古的清水河电厂、达拉特电厂、山西的神头电厂
都位于一些盆地之内，用心观察这些电厂周围百十公里范围内的植被，可以看到电厂污染随地形地势传播的“等绿线”。至此
我认为，把植被退化的主要原因归咎于火力发电，是基本站得住脚的。 记者：您的观点引起了什么样的反响？
吴辉：《电厂，我为你哭泣》2004年7月出版之后，北京市政府、北京市发改委的主要领导人都对这本书进行了批示，北
京市发改委专门从事生态学研究的尤勇教授专门找到我，称这是“扔了一个炸弹！会在全国造成爆炸性的影响！”北京市奥组
委的主要官员也批示了这本书，奥组委环境部副部长余小萱还特别听取了我的汇报。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在看了这本书之
后，让秘书给我打电话，对此表示“表扬和嘉奖”。2004年下半年，国家环保总局掀起了整顿违规电厂的“环保风暴”，
震惊全国，并受到温家宝总理的高度认可。2004年11月，国家发改委出台了一个《关于坚决制止电站项目无序建设的意
见》，国务院立即对此进行批准转发，这一文件对防止高耗能产业的无序扩张，防止国家陷入灾难性的环境污染和资源枯竭，
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记者：您说，很多事非不为也，是不知也，您觉得公众，包括我们这些电力行业的
从业者，最需要了解的是什么？ 吴辉：我原来希望把书名叫《环保才是硬道理》，这样好让电力行业的从业者从心
理上接受，因为解铃还需系铃人，电力行业的从业者和决策者是解决火力发电污染的决定性力量。 但后来为什么又
起了《电厂，我为你哭泣》这么一个刺眼的书名呢？因为我判断，“是不知也，非不为也”，我相信电力行业的决策者们绝对
不是不关心环保，而只是对此了解不够。所以我决意使用这么一个可能会招致业内人士反感的书名，因为这样更容易引起人们
的注意。直到现在我也相信，所有中国人都并不缺少环保的热情和能力，我们只是缺少一种认识。 不过话说回来，
很多人、很多官员对于火力发电的危害认识是非常不够的。想一想，张家口电厂建起来不过十几年，洋河就从几百米宽变成完
全干枯的状态，如果再过上十年八年的，张家口电厂可能会因为水源枯竭而发不出电来。可最近却听说，在内蒙古的锡林郭勒
，有人还把7、8米宽的季节性河流拦起来，就想用它来建电厂。这样会是什么后果呢？几年之内，河下游的草原会因为断水
而枯死；而上游的植被则会因为污染而枯死，不出5年，这地方很快变成一片荒漠，建上去的电厂也会成为一片废墟。
有人说，湿地是地球的肾，而建火电厂，特别是没有脱硫的火电厂，恰恰破坏了植被，破坏了草原的肾。有的官员看重的就是
眼前的利益，不搞环评，无视客观规律上火电厂，虽然得了一点钱，但却卖掉了自己的肾。后果就这么严重。 记者
：有一种通行的说法，在未来五十年，煤炭依然是我国看家的能源。如果我们放弃了燃煤发电，是不是代价太大了？
吴辉：中国的燃煤发电保持现有的规模，是明智的选择。既不要再扩张，也无需关闭，脱硫就行。围绕加强管理、降低能耗做
文章，走内涵扩大再生产之路。 放纵燃煤发电，无疑是死路一条。环境污染、生态退化、资源枯竭是会带来灾难的
，灾难一旦到来，我们将无处可逃为了子孙后代，我们应该克制自己，煤炭毕竟是一种不可再生的战略资源，留在那里慢慢
地用，给子孙用，是积德。 记者：您觉得替代燃煤发电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吴辉：燃煤发电是无法替代
的。核能、可再生能源(包括太阳能)都是不可能代替它的。如果我们把将来的发展指望在这两项能源上，我们必定栽跟头。
煤炭资源一旦枯竭，对中国将是灭顶之灾。 如果一定要问我替代燃煤发电最好的方式是什么？那我只能说，那就是
叶荣泗教授所提的“第五电力”，也就是节能。 更远一点呢？那就是计划生育。降低人口基数，维持人口水平在可
再生能源能够支持的范围之内，这是能源安全的根本战略。 当然，当前的电力紧张主要是季节性的，也就是夏季的
空调用电占到了总电力负荷的40％以上。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给电空调设门槛，征收电力增容费(税)，让大家多
用风扇，少用空调。还可鼓励大家用燃气空调。夏天刚好是天然气的使用低谷，用燃气空调替代电空调所造成的尖峰负荷，既
节省了低效率的电力投资，又能给燃气公司带来效益。 我个人主张开征电力增容税，并用这笔钱补贴给可再生能源
。这样第一能够有效鼓励节能，因为节能省下来的装机容量不需缴税；第二可以使可再生能源得到有力发展，让新增的电力需
求转而依靠可再生能源。这样国家的发展就真正变成了可持续的。 记者：这是一个老问题，在我国这个发展为主要
任务的国家，环保主义者如何真正发挥自己的作用？ 吴辉：首先我想纠正一句，“以发展为主要任务”与“发展才
是硬道理”一样，容易被许多人曲解，拿它来作为野蛮开发的遁词。其实“发展”的本身不是目的，人类的幸福才是我们根本
的追求。所谓“科学的发展观”与“和谐社会”，其宗旨都是为了人们的幸福。 环保主义者最大的武器是思想。世
界上有三种权力，一种是行政的权力，一种是道义的权力，还有一种是知识的权力。培根说“KnowledgeisPower
”，“Power”就是权力，其实知识是一种最高的权力，比前两种权力都要大。无论是蕾切尔的《寂静的春天》，还是罗
马俱乐部的《增长的极限》，都是靠这种权力在改变世界。(程洪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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