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往事，“是吴性慧改变了我的一生”

　　6月8日，我市名医、温医附一院妇产科的创始人吴性慧教授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市基安山殡仪馆举行，许多人对吴性慧的医术、医德都赞不绝口。记者在采访中还了解到这样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这位令人尊敬的女医生，用自己的爱心和人格魅力，改变了一个保姆的人生。近日，记者赶赴上海，探望了上海市第一肺科医院的退休保健师、吴性慧的干外甥女李瑞芳。

　　李瑞芳原本是一名只有小学四年级文化水平的保姆，在吴性慧教授的培养下，却成了一名屡立军功的妇产科医生。她父亲早逝，从小由奶奶抚养长大，不知何为母爱，但在吴性慧无微不至的关心、呵护中，享受到了最无私的母爱。

　　她说，“是吴性慧医生改变了我的一生。”

　　姨妈送的表戴了60年

　　“我姨妈还好吗？还有救吗？”李瑞芳刚打开木门，还来不及开铁门，就急着向记者打听吴性慧的情况。

　　“我很担心姨妈！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李瑞芳的眼睛里泛着泪花，“这两年没和姨妈联系，不是不想她，是怕她知道我患病而担心。”面对这位患有冠心病的83岁老人，记者不忍心把吴性慧逝世的消息告诉她。

　　她那十余平方米的小公寓里，除了几件难以推算年代的木质老家具外，没有任何电器。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个小塑料瓶，里面有一只旧手表。“这是1945年刚到姨妈家时，姨妈用几十块银元给我买的进口手表。60年了，一直走得好好的。”李瑞芳取出手表，小心地擦了擦。前不久，表带坏了，她拿去修，但一听说要换掉表带，就又拿回来了，装在瓶子里。

　　学医从学ABC开始

　　1945年，在上海打工的李瑞芳认识了吴性慧的姐姐，便到吴性慧姐姐家中当保姆。吴性慧的姐姐对她很好，认她做了干女儿。当年年底，吴性慧的姐姐因从事地下工作等原因要出国，便将李瑞芳托给在温州开诊所的吴性慧照顾。　吴性慧没有让李瑞芳继续做保姆，而是告诉她：“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当保姆，不如跟我学妇产科知识，将来当一名助产士。”

　　只有小学四年级文化水平的李瑞芳对此没有自信。吴性慧就认真地对她说：“我是有决心、耐心要教好你的，就看你有没有决心学好。”从此，干姨妈成了李瑞芳的老师。

　　学西医一定要懂英文，可李瑞芳连26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于是，吴性慧就每天教会她4个英文字母。从字母到单词，吴性慧一边教她文化知识，一边教她医学知识。“姨妈是手把手地教我的。”李瑞芳说，开始时，姨妈先为孕妇听胎音，再告诉她位置在哪里，后来就先让她听，吴性慧再来检验。

　　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李瑞芳进步很快。当时，助产士只用学产科学就够了，但吴性慧又教她产科手术学，让李瑞芳掌握了比普通产科医生还要多的医学技能。李瑞芳拿出《产科学》、《产科手术学》两本泛黄的书告诉记者，这就是当年吴性慧专门为她买的，她一直珍藏到现在。

　　除了在医学上的教育和引导，吴性慧对李瑞芳在生活上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的。李瑞芳拉了拉身上的灰衬衫说：“这衣服是前两年姨妈给我寄来的。”随后，又指指衣架上的一件绿衬衣说：“那件也是姨妈送的。从1945年到2002年期间，绝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姨妈给买的或做的。一直以来，姨妈自己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就给我买一样的。我不爱吃肉，她总记得专门给我买蔬菜。”

　　凭借医术屡立军功

　　解放后，浙江省立温州医院（附一医的前身）请吴性慧创建妇产科。吴性慧将李瑞芳介绍到当时的游击队工作。不久，她得到了去浙江省立温州高医学校学习的机会。1951年，李瑞芳参加了解放军，离开吴性慧的家。

　　在部队里，她凭借所学的产科技术，救过团长的孩子，救过被其他医生视为“死胎”的胎儿。1952年至1954年间，她连续三次荣立三等功。李瑞芳把这些荣誉都归功于吴性慧，因为这些医学知识都是吴性慧教的，而且她总是这样想，如果表现不突出，就辜负了姨妈的栽培。

　　但吴性慧在信中说：“这些荣誉都是你自己自强的结果，是你自己努力换来的。”“事实上，没有姨妈，凭我一个人是走不到今天的。姨妈教给我的很多接生技术，在学校里是学不到的。”采访中，李瑞芳一直捧着那两本书，时不时地摸摸封面。

　　鸿雁传书互勉五十载

　　1952年至2002年的50年里，吴性慧与李瑞芳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并不时地鼓励她。1955年，李瑞芳被分配到上海市第一肺科医院。该医院没设妇产科，她觉得不适应。但吴性慧鼓励她说：“无论在什么岗位上你都能胜任。”就这样，李瑞芳坚持了下来，重新从一名护士做起，后来又成了保健师。

　　在很多同事眼里，李瑞芳是个奇怪的老人。退休后，每次有涨工资的机会，她都让给了别人，最后所有同龄的医生工资都比她高。她还不断从自己不多的工资里，省出一些为周围家境贫困的孩子缴学费。

　　医院退管会的邵主任说：“李瑞芳是那种不会享清福的老人。”然而李瑞芳说：“我照顾周围的人，就像当年姨妈照顾我一样。当年，姨妈不但帮助身边的亲友，还时常为一些穷困的病人免费看病。”

　　她要志愿捐献遗体

　　记者还得知了李瑞芳的一个小秘密，她有一本上海市红十字会颁发的志愿捐献遗体的证书，她志愿在身后把遗体捐赠给医学事业。“姨妈80多岁时还坚持给病人看病，她把她所有的精力都献给了医学事业。而我所做的比起她来，算不了什么。”李瑞芳拿出2000年7月9日吴性慧（时年85岁）写来的一封信。信中这样写到：“近来体力减退，记忆力下降。但为了劳动妇女的健康，为了解脱妇女的痛苦，作为一名妇科医生，身体还能活动，脑的思维还清楚，还应该发挥余热。”那时，吴性慧走路已经不是很方便，但依然每天乘车去医院给病人看病，因为她认为这可以使自己“心情愉快，精神不错。”

　　书信往来在2002年终止了，因为李瑞芳患上了冠心病，而且支气管扩张。她不想让吴性慧知道，“姨妈知道了一定会来看我的，她年纪大了，我不能让她奔波。1991年、1997年、1999年，姨妈都来看过我。可我一直因身体不好没能去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姨妈。”

　　每当想念姨妈，李瑞芳就拿出吴性慧与缪天荣金婚时拍的照片来看看。“明年元旦，姨妈和姨夫就要过钻石婚了，他们一定还会给我寄照片来的。”

　　在记者快要离开李瑞芳老人家的时候，她再次问起：“姨妈、姨夫真的还好吧？最近总觉得有些担心。过两天我准备去装电话了，问候他们一下。”最终，记者还是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这位老人，只给她留下了吴性慧家人的联系电话。（温州都市报记者刘雪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