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粟的黄山情

　　新华社南京1988年7月12日电：九十三岁高龄的艺术大师刘海粟今天从南京出发去黄山写生作画，实现他十上黄山的心愿……那年盛夏的黄山，雨后初晴。笔者受《上海旅游报》的指派去黄山采访老先生。在黄山白鹅岭，笔者见到了刘老先生。在刘老作画之暇，笔者问道：“刘老为何在如此高龄还十上黄山？”老人面对眼前云雾弥漫、瞬息万变的景致，稍加思索笑道：“黄山永远是我的老师啊！她美，世界上许多名山都比不上黄山。早在70年前，我便和这天下奇秀的人间仙境结下了不解之缘……”

　　1918年，刘海粟第一次上黄山。他在《黄山谈艺录》中这样写道：“黄山为天下绝秀，千峰万嶂，千云直上，不赘不附，如矢如林。幽深怪险，诡奇百出，晴岚烟雨，仪态万丈。其一泉一石，一松一壑，不仅触发你的诗思，惠你画稿，提供无限美境，或使你心旷神怡，或使你无言对坐，寝食皆废，终日忘饥，以至阔别数十年后，仍能保持极深印象，一朝念及，回忆便如飞流倾泻，纵然白发垂耳，心情也贴近生命的春天！”正是黄山这种神奇的天造画境使海粟老人十上黄山作画，先后创作了《百丈泉》、《莲花峰烟云》、《曙光普照乾坤》等许多反映黄山奇景的佳作，成为不可多得的国宝。黄山，这个充满神奇梦幻的天然胜景使多少艺术家梦魂牵绕。用刘老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一辈子画画，到了黄山才画风大变，才有了重彩泼墨。画黄山的作品，也成了我最成功的作品。”黄山，对于刘海粟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只要他离开黄山，他就深深眷念着黄山的奇松、怪石、云海和温泉。每一次上黄山，他都有新的感受。笔者问海老：“您这次上黄山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哦，这次嘛，最大的感受是黄山比以前更富诗意、更富画境。身临山中，我好像还是七十年前的我……”是的，刘老曾发誓“写尽晴峦我始还”，并在《黄山谈艺录》一书中写道：“黄山妙境，永画不完。我对黄山说，我的心永远在七十二峰间萦回盘绕，七十二峰永远在我心中变幻着姿容，来去休言别，平生共寸心。写君图画里，世代有知音。”刘老告诉笔者：“这次上黄山，我还感到我这一辈子，黄山都在向我挑战，我没有示弱，我要吞吐黄山。”对于黄山的变化，刘老在7月19日写的《黄山随感》一文中谈了如下感受：“我爱黄山，我爱黄山松。看到迎客松依然巍立，我兴奋；看到山上索道建成，景点增多，生活改善，翁孺便利，我高兴；山上严格的防火措施也使我感到欣慰。我欣赏云谷山庄的建筑和谐得体。”黄山，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方知其奇，才有自己独到的感受。刘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不同的感受，都体现了他对黄山的一片深情。黄山，在海粟老人的心目中占有重要的位置。黄山风景遭污染，他痛心忧虑。面对枯死的松枝，干涸的泉流，他感叹道：“面对不盈尺的枯桩，我默然，我痛心。愚昧无知才带来人为的破坏。天都峰上的松，因为一个烟头被烧死了一大片，始信峰、狮子峰、西海有许多奇松因人的践踏剥刻已亡或将亡。前些年还是青石流碧，泉琴奏音的桃花溪已失去了以往的魅力。溪中采石，使白龙桥到汤口段成了碎石场……我已是九三高龄的老人，泪早已流不动了，但仍希望能变成一个爱哭的小姑娘，喷涌出泪泉，洒在树桩上，让它萌出新芳来。好在还有画在，他的风姿神韵将长存在我的画中，长记在我的心里。”“这次十上黄山，看到黄山风景遭受污染，我的心很难过。我要呼吁，人人要爱护黄山，爱护国之瑰宝。”刘老声音颤抖着对笔者说。大师的心在流泪，黄山在流泪！刘海粟大师对黄山的建设和保护一向非常关切。他先后走访了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每到一处，他就宣传黄山，用自己的力作说明黄山风光举世卓著。刘老夫人夏伊乔风趣地说：“我们老刘是黄山的义务广告员、宣传员和推销员。”国务院批准成立黄山市，刘老挥笔题词“扬中华大好河山，激爱国豪情，全民共建中国的世界公园———黄山市”。他还欣然答应出任黄山世界公园研究会名誉会长。这次他还与黄山市市长谈及黄山的建设。他说：“这次十上黄山，我要在这段时间里创作出一批精品。决定9月12日至18日在上海举办十上黄山画展，10月5日在香港展出，11月到日本。明年还要到美国、德国展出。通过画展，让全世界都进一步了解黄山。黄山风景这样好，你们一定要保护第一，在科学保护的前提下开发利用。中国的旅游业刚刚开始，黄山的一切设施都要为风景增色，而不能煞风景。”刘老那颗金子般的心，深深眷念着黄山。刘老转过身，又登上征途……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怀着崇敬的心情，默默地说：刘老，我们爱您，就像您爱黄山！

　　作者：黄从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