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首批艾滋疫苗志愿者

　　广西南宁市桃园路80号，广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2005年3月12日，我国首次艾滋病疫苗Ⅰ期临床人体接种试验研究在这所有着两尊巨大石狮的门内展开。两个月后的5月14日，艾滋病疫苗I期临床试验的第二阶段--即对志愿者进行联合接种的试验也开始进行。

　　这一事件不仅在国内成为焦点，同时也成为世界关注的热点，那些勇敢的志愿者也成为新闻媒体关注的焦点。

　　本刊记者赶赴南宁，通过一场特殊的“采访”，走进他们的世界。

　　“相互关爱，共享生命”，我的红丝带之旅

　　——陈小小(化名)的故事

　　“世界，因为生命而美丽；生命，因为健康而珍贵。”陈小小把一条长十多米的横幅挂在大巴车身上，“把绳子打个结，不然路上会掉下来的。”他叮嘱另一位第一次参加活动的同学。陈小小是这次“红丝带之旅”的总负责人，之前他已经有过数次参加类似活动的经验。而和他同车的30多位学生，都是广西医科大学学生团体VPA活动中心的成员。

　　在广西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五楼的预防艾滋病志愿者活动中心，学生们给自己的社团取了个响亮的英文名字“VPA(预防艾滋病志愿者)。从2003年11月社团成立至今，他们不但在校内普及艾滋病预防知识，还在南宁周边地区及附近学校进行了有计划的宣传工作。这次被命名为红丝带之旅的外出宣教就是其中之一。

　　刚上高速，大伙儿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朋友》《真心英雄》的歌声不断在车厢里响起。陈小小今年上大二，他说“我对艾滋病知识的了解就是在这里开始的。要是换了两年前读高中时，我肯定不敢报名参加试验。”他就是3月12日参加艾滋病疫苗试验的一名志愿者。

　　这次出门，他特意穿上了一身天蓝色运动服，显得活力十足。

　　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宣传队到达这次活动的第一站——邕宁县苏圩镇。

　　展板和他们的到来在小小的县城街道上格外引人注目，可不凑巧的是，时下正是夏季农忙，农民大多在地里干活儿。街上行人稀疏，大多匆匆忙忙，能停下来看展板的人就更少了。“每次出来我们最怕的不是辛苦，只怕我们的宣传不够好，这样所有的劳动就白费了。”陈小小说。

　　干脆，他动员几个同学去马路边吆喝，又分派四位女同学到农贸市场去散发宣传资料，吸引那些人来看展板。那些偶尔停下来看的人对同学们来说显得十分珍贵，陈小小和大家一样，抢着上前给他们介绍，“得长话短说，把AIDS的危害、临床表现、主要传播途径、主要预防措施简要地告诉他们就可以了，不然人家要是有事情，就不愿意听了。他很有经验地说。

　　有几个人围上来，看起来比较关心AIDS知识，向展板前的同学问这问那，陈小小赶紧拿出早已设计好的调查问卷递上去。

　　时间已近中午，陈小小和同学们都有些疲惫，有的脸已经晒得通红。“其实每次下乡都挺辛苦的，可只要听他们说声你们的活动不错啊，希望以后能再来，就特别开心。”

　　说起自己成为艾滋病疫苗志愿者的事，陈小小有些满不在乎：“那有什么啊，我们本来就是学医的，了解疫苗的基本知识，知道不会有什么损害，再说我们本来就是志愿者，做这样的事情理所当然啦。”“那身边的人呢？”我问。“宿舍的同学鼓励和反对的声音都有。”陈小小说，“不过，等我从疾控中心回来，大伙儿都羡慕得不行。”

　　说起那天的注射，陈小小笑着说：“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被你们媒体一报道，忽然就觉得特自豪，好像这一天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先是体检，上午10点左右，测了脉搏、血压，我身体一直挺好的，当然一切正常了。我进注射室前看了一下表，10点50分。疾控中心给我的编号是005，第二组的第一个注射者。没看见他们是从哪里取出的疫苗，听说是冻在冰柜里的。

　　让陈小小难忘的一个细节是，当时小小说自己怕打针，那位30多岁的女护士动作特别轻，针扎进上臂后推得特别慢，足足有两分钟，一点儿也没有疼的感觉。

　　事实上，直到现在陈小小也不知道自己注射的到底是不是疫苗，按照此次艾滋病疫苗试验的要求，进行的是“双盲对照、随机抽取”——疾控中心的研究人员为每位志愿者配备了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试验编号，而信封内密封的是试剂类型——艾滋病疫苗或者安慰剂(生理盐水)，这八个信封被秘密保存在中心的保险柜中，不到关键时刻不能开启，如果某位志愿者出现严重不良反应，将立即停止双盲对照试验，并开启装着他们“密码”的信封，以确认是否注射了艾滋病疫苗，从而采取相应的举措来保证安全，八名志愿者中有四名注射的是“安慰剂”。

　　“我很高兴，中国有了自己的艾滋病疫苗！我也很幸运成为第一批疫苗接种试验者。疾控中心工作人员对我们很好，不断问寒问暖。我们也很清楚这次试验是经过周密准备的，试验是安全的。”陈小小说，“目前我们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有没有疫苗。”

　　刚接种完疫苗那两天可把陈小小急坏了，原本喜欢运动的他以前每天都要和同学去打羽毛球、踢足球，可医生告诉他注射后的72小时不能有剧烈运动，还安排了严密的监控，我差不多除了吃饭几乎没有挪过窝。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爸爸妈妈，“他们不懂这个，要是瞎猜还不吓坏了啊，当然，以后会告诉他们的，我觉得爸爸妈妈一定会支持我的选择，毕竟，这是能帮那么多人的好事嘛。”

　　码头是一条几乎垂直的十几米高的简易台阶，只能容下一人通行，路很陡，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进江中。好几十斤重的水桶只能一个一个地往上传，三个人站在江边，互相拉着手，其余站成一排，先由男同学传送到岸上，再由女同学抬到租来的小货车上。一会儿工夫，所有人身上都湿透了，哪是汗水哪是江水也分不出来。

　　“我是学医的，将来一定会从事这一行，我喜欢当外科医生。”陈小小也多次想过三年后的生活，“我喜欢上海、北京，要么考研究生，去上学，要么就去那边工作。”

　　而在陈小小的体内所注射的疫苗将可能使他的HIV检测呈阳性，说起这个，小小有那么一点担心，如果到时候体检呈阳性，疾控中心会给我们这些志愿者颁发一份证书，证明我没有感染HIV，应该不会对工作和生活有什么影响。(新浪网-中国青年杂志)[编辑： 牛鑫]1

　　来自德堡的自豪

　　——覃丽(化名)的故事

　　第一次用多媒体课件给农村妇女讲课，21岁的覃丽还有些不习惯，以前都是在课堂上，做项目的时候给老师汇报，觉得自己的口才也挺好啊，可现在才知道真的当起老师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今年大三的覃丽刚参加VPA两个多月，这是她作为会员第一次参与红丝带之旅。今天，在德堡县覃丽分派到的任务是和十位女同学一起给事先联系好的一个村子里的妇女上课，讲解预防艾滋病知识。

　　印刷好的解说词在此之前已发下去了，随后，村里100多名妇女被分成11个小组，每组由一位同学负责讲解一部分内容，展板轮流交换。下面，先由我对展板进行解说，嗯......这些医学上的知识可能有些复杂，你们如果有不理解的地方随时提出来，我随时可以解答。接下来，你们要自己练习讲解。开场白说完，覃丽脸都红了。原来，分给她的这部分是有关安全套的正确使用。

　　当覃丽把道具：香蕉和安全套发到每个人的手上时，大家发出的笑声让她觉得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大方地一步步按照展板上的文字带着这些“学生们”开始了课程。“幸好今天来参加听课的妇女中有的是乡村教师，有的是乡村医生，有的是普通的农村劳动妇女。她们互相之间能用方言进行更深入的沟通，我们的培训也就相对顺利。”

　　完成授课的覃丽感到很自豪，因为“学生们”对她的评分都蛮高呢！

　　覃丽最早听说招募志愿者参加艾滋病疫苗试验也是从VPA，当时志愿者活动中心指导老师、教授陆焯平给了她不小的信心。我原本有试试看的念头，可跟男朋友一说，他差点儿发火了，怎么都不同意，我就发愁怎么说服他才好。陆老师跟我讲了很多以前VPA的活动，还帮我们分析疫苗的安全性和相关的知识，后来，我原原本本把这些讲给男朋友听，现在，别说是支持了，就连我们出来作艾滋病预防知识宣传，他都是我的后盾呢。

　　注射疫苗那天，编号为002的覃丽，穿一件粉红色大衣，扎着马尾辫，来自广西的她看起来娇小玲珑。没有了最初的犹豫后，她走进注射室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作为一名医学院的学生，我知道疫苗试验的安全性很高，一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况且任何试验也要有人来完成的。要打针了，覃丽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在外地上学的男友打来的，嗯，放心吧，我会勇敢的。

　　“注射后的第一个星期每天我们都要到疾控中心作监测，量体温，测血压、呼吸和心跳。走过去也就几分钟，每天照常上课、吃饭、睡觉，没什么不同。”现在，覃丽每天会接到男友的电话，每天她向他汇报身体的丁点儿感觉，她觉得，这样其实也是一种幸福的过程。(新浪网-中国青年杂志)[编辑： 牛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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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人的恐惧也是自己的恐惧

　　——黎文良(化名)的故事

　　南宁的夏天热得发闷，黎文良戴了顶宽沿帽子还是不能完全挡住阳光，抱着一摞调查问卷的他背上已经是湿漉漉的。

　　有一个人走过来，黎文良赶紧迎上前去。“您好，我们是预防艾滋病志愿者，能不能麻烦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停住了，来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黎文良一眼，粗暴地打断了他：“我又不是那种人，对不起！”

　　“这算是好的了，”黎文良说，今年大二的他成为VPA一员已经半年多了，这次红丝带之旅的南宁市社区部分由他和另外20多名同学一起完成，布置展板之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发放和回收调查问卷。作问卷调查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更别说是有关艾滋病的知识了，躲避、鄙夷，都算是好的了，我们也会遇到一些无礼的人，因为很多人对艾滋病这三个字很忌讳。

　　不过，不管人家态度如何，黎文良和大家一样，每次都耐心地解释。到达望州岭社区后，大家在居委会得到了一份各种年龄段和行业的男、女调查对象名单，这可让大伙儿喜出望外，“这样一来，调查问卷就有了明确的目标群体，加上居委会帮忙做工作，就容易多啦！”

　　虽然还是有人不理解，一听“艾滋病”三个字拔腿就跑，还有人恶言相对，但这次200多份问卷的任务黎文良他们还是提前半天完成了，我们算是很幸运呢，上次在燕子岭社区，有位女队员被一名男子用力推了一把，问卷撒落了一地。

　　戏言自己“急脾气”的黎文良自从成为VPA成员后变了很多，我们大多数活动需要去面对公众，而且也要内部有很好的合作，急不得呢。

　　作为VPA的骨干，得知招募志愿者的内部消息后，黎文良第一个就报了名，算是利用职务之便吧，呵呵。不过，那天走进注射室，还有一点点的犹豫，说起这个，他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害怕和恐惧，其实我就是学预防科学的，知道疫苗的原理，对安全性没有过担心，有那么一闪念就能想到平时调查时那些人的眼神儿了。当然，很快编号为001的他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挽起袖子，接受注射，成为中国首位艾滋病疫苗临床观察的接种者。

　　“其实，谁没有恐惧呢？包括我们这些志愿者，再想想连我们具备了预防知识的人尚且如此，在平时的宣传中也就没有理由抱怨公众了。”黎文良翻开他写在VPA记事本上的一段话：提起艾滋病，大多数国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恐惧。艾滋病是怎样传播的呢？我会不会被感染呢？这些是公众最关心的问题，我们志愿者首先应该让更多的人明白艾滋病三大传播途径及哪些场合和行为是安全的，并结合自己所学的医学知识作解释，只有有理有据才能让更多的人去掉恐惧的感觉，以平常心对待，而不对艾滋病人有歧视，为艾滋病人赢得理解和尊重。

　　“报名参加疫苗试验后，我的很多朋友和亲人都劝我不要去注射，这无形中也给了我压力，后来，朋友们都逐渐理解了，就怕春节回家，亲人们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对我有误解，如果说有过犹豫，可能来自这方面。”(新浪网-中国青年杂志)[编辑： 牛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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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教室里的新希望

　　陈小小、覃丽和黎文良这天相约一起到距学校只有几百米的疾控中心进行例行体检。

　　三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疾控中心，那里按照他们每个人的编号有八套厚厚的“受试者随访记录”，名字一栏都只有编号，上面登记了他们每次的体检情况。

　　医生照例在问一些诸如“吃饭如何”“身体有没有不适的感觉”等等问题，接着量血压、体温，测心跳、呼吸次数。今天进行的是这一阶段最后一次详细检查，以后他们只需要每隔15天作一次例行检查就可以了。所有参加试验的志愿者身体都没有任何异常变化，这也让他们对参与这次行动更有了信心。

　　据疾控中心艾滋科工作人员介绍，志愿者注射疫苗最担心的是半个月内，出现反应者会有头晕等症状，但不会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疫苗是绝对安全的。

　　回到VPA新搬进来的教室，接受着大家默默的注视和祝福，有人过来轻轻拍了一下陈小小的肩膀，黎文良过去帮陆老师挂上刚刚结束的活动中同学们送来的作品：漫画、海报，还有大学生们自己制作的各种公益广告招贴。另一位同学迎上来，拉着覃丽去看新办公室刚刚做好的牌子，柠檬底色上，红色的广西医科大学预防艾滋病志愿者活动中心字样格外清晰，两条鲜红的丝带组成一个大大的心形，代表着关心艾滋病事业的朋友一起并肩作战，只要肩并肩，就是一份巨大的爱心，大家的力量可以撑起一片天。

　　也是在此刻，存放在疾控中心六楼巨大冰柜里的疫苗正在被取出，即将有另一批参加试验的志愿者接受注射。从他们第一次挽起袖子的3月12日到5月14日，两个月内共有34位志愿者身试艾滋病疫苗，其中，5月14日前的6组28位志愿者接种的都是不同剂量的单个疫苗(DNA疫苗或痘病毒载体疫苗)。从5月14日这天开始，艾滋病疫苗Ⅰ期临床试验进入第二阶段，即对志愿者进行联合接种，验证整支DNA-MVA艾滋病疫苗的安全性，接种联合疫苗的志愿者将在三个月内接受4针的注射。不久后，还将有15位志愿者接种艾滋病联合疫苗，完成共计8组，49人的Ⅰ期人体试验接种。

　　“不管成不成功，我都会为自己自豪。因为我们现在所做的，对中国以后的艾滋病疫苗试验非常有参考价值。”这句话几乎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这些可敬可爱的青年人终将以无名的方式进入人类与艾滋病斗争的历史，同时也将以自己不同的方式继续为防治艾滋病的事业奉献青春的阳光……文-本刊记者李海波( 新浪网-中国青年杂志) [编辑： 牛鑫]

　　4（来源：东北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