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外替代经济路漫漫(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17日11:34 云南日报

　　为从源头上有效遏制毒品的滋生蔓延，德宏州鼓励、支持企业走出国门，与缅甸方面携手开展境外罂粟替代经济，努力实现禁毒与经济社会发展双赢。历经多年的探索与努力，眼下的情况究竟怎样呢？请看——

　　去年12月21日，瑞丽市畹町口岸彩旗飘扬，锣鼓喧天，云南裕安龙江糖业公司和畹町盈益商号境外替代种植首批甘蔗入关仪式，在“境外替代种植糖源滚滚来，铲除毒品境外农民富起来”的宣传标语下隆重举行。身着民族节日盛装的傣族象鼓队、戛秧队，景颇族长刀队、目脑纵歌队及各族群众载歌载舞，欢庆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2002年秋，云南裕安龙江糖业公司在缅甸边境的勐勃山区石补村原来的罂粟地里种下了200亩甘蔗试验田，迈出了境外替代种植的第一步。通过近3年的努力，该企业已在境外种植甘蔗5000亩，这不仅解决了糖厂长期“吃不饱”的问题，而且还为发展替代种植，铲除毒源，实现中缅禁毒与经济社会发展双赢，巩固“胞波”情谊作出了贡献。然而，谈起将来在境外开展替代经济的打算，该公司董事长赵祖源高兴的脸上顿生愁云。是什么原因导致赵董事长对替代经济感到喜忧掺半呢？在开展境外替代种植的企业中，这种困惑是否具有代表性？记者作了深入细致的调查采访。

　　企业走出去寻找双赢路

　　境外替代经济不仅改变了罂粟种植区农民的种植习惯，帮助他们找到了生存和发展的路子，而且也补充了我国农经产品的供应量，为中方企业走出去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特别是去年，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开展境外替代种植甘蔗的4家企业，收获甘蔗面积已超过2万亩，初步显示出了较好的发展前景。

　　云南裕安龙江糖业公司在开发龙江河谷的时候，龙江河谷就被称为“贩毒通道”，蔗区及周边村寨青年吸毒人员明显增加，特别是从东川、巧家等贫困山区移至龙江河谷地区种植甘蔗的农民，有的也走上了吸毒、贩毒的罪恶道路，再加之投资3．85亿元的糖厂又长期“吃不饱”，难以发挥规模效益。该企业为了摆脱困境求生存、谋发展，在各级党委和政府的支持、鼓励下，积极到境外开辟第二蔗区，实施境外罂粟替代种植工程。

　　2003年9月，该企业和畹町盈誉商号联合，本着双方“平等、互利、互惠、互助和共同发展”的原则，与缅甸勐博民兵组织合作开展了毒品替代种植项目，先后在缅甸勐博民兵组织辖区内原罂粟种植的山地上种植了5000亩甘蔗。该企业不仅向缅方农民有偿提供了化肥、农药和良种等生产资料垫资，而且还无偿给种植农户提供每亩30元人民币的耕种补助。这一政策，使边境农民看到了脱贫致富的希望。

　　在种植过程中，该企业派出技术人员，从开种植沟的标准、良种的选择、种苗的处理、下种的方式、基肥的配施、农药的喷洒到地头的管理等，手把手地传授给境外农民。由于措施得力，大部分种植户基本掌握了种植技术，种植积极性明显高涨。该企业董事长赵祖源说：“甘蔗替代毒品种植是一个双赢的项目，这既为缅甸农民增加了收入，也为我们糖厂解决了原料不足的问题。”据他介绍，2003年，该公司种植的5000亩甘蔗，为缅甸农民增收近40万元人民币，今后还将用几年的时间，完成6万亩的种植计划，既为糖厂提供40万吨的甘蔗原料，也给缅农增收4000多万元人民币。缅甸木姐县勐博地区和平公司负责人胡广厚说，甘蔗替代罂粟种植，是中缅两国打击毒品、铲除毒源的有效之举，是维护中缅两国“胞波”情谊的实际行动。

　　陇川糖厂把发展和禁毒有机结合，于2001年8月与缅甸克钦解放组织东部专区签订了种植1万亩甘蔗协议，在甘蔗价格、运价和政策扶持等方面与国内蔗区平等对待，在蔗款兑付上也优先考虑。此外，该企业还针对境外种植甘蔗的特殊性，扶持良种、化肥和农药等农用物资。据了解，该厂去年境外甘蔗入榨量就达到了1．5万吨。该厂厂长陆志明说，开展境外替代种植，不仅使糖厂产生了规模效益，而且还使原罂粟种植区群众认识到，不种罂粟也能获得可观的经济收入。

　　境外替代种植项目不仅仅只有甘蔗。从2001年起，红瑞柠檬开发有限公司就一直积极主动与缅甸掸邦和克钦邦有关部门联系，并签订了5万亩柠檬种植收购合同，由该企业优惠提供种苗，种植技术和化肥农药等。目前，该企业在缅甸克钦邦迈扎央专区和八莫地区正在实施1000亩柠檬试验示范基地，待试验成功后将大面积推广。

　　深受境外毒品渗透的德宏州各级政府及有关部门，积极实施“走出去”战略，从1991年4月缅甸克钦邦第二特区宣布禁种禁毒后，就动员企业进入该地区发展替代种植。通过10多年的努力，缅甸不少地方原来的大片罂粟地都变成了水稻田、玉米地和橡胶林等。据统计，该州境外替代种植面积已达18．7万亩，品种有甘蔗、橡胶、咖啡、麻竹和茶叶等十几大类。目前，该州边境附近5公里以内已无毒品种植，边境地区的交通、电力等基础设施都有了很大的改变，而且部分山区种植罂粟的居民迁移到了平坝或靠近交通沿线生活条件较好的地方定居，一些定居区的人均年纯收入已达到了1880多元人民币，同时这些地区的财政税收状况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改善。陇川县对面的克钦邦第二特区，在中方的支持下，于2001年成立了迈扎央经济开发区。目前，该开发区每年为克钦邦第二特区上缴税费超过1000万元，不仅解决了第二特区的财政问题，而且还吸引了500多户居民从罂粟种植区迁入定居。

　　该州的这一做法，被国际社会称之为“绿色禁毒工程”和“造福全人类的宏大工程”。畹町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龙汝林说，要变被动缉毒为主动禁毒，要彻底铲除毒源，实施境外罂粟替代种植是根本。通过几年的实践，我觉得境外替代种植可操作性强，为当地老百姓解决了生活来源，缅方官员对此也曾作过高度评价。对于我们来说，不但企业从境外得到了原料，实现了规模效应，而且还给地方带来了税收。中国驻缅甸曼德勒领事馆商务参赞李其贵认为，发展境外替代种植是一个共赢的关系，通过替代，不仅改变了缅农的谋生手段和方法，解决了他们的生存问题，为中方企业增加了效益，而且也为缅方解决了禁毒压力。该州副州长王超说，境外罂粟替代种植，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造福人类的绿色禁毒工程。中缅两国只有携起手来，铲除毒源，禁绝毒品，发展经济，两国人民才会安宁。

　　甘蔗代罂粟烟农变蔗农

　　4月，记者从瑞丽市畹町边防检查站出境，走过九谷大桥，沿着蜿蜒的史迪威公路行走，只见村旁被甘蔗包围着，山上曾四处盛开着罪恶之花的罂粟地，如今已变成了甘蔗地。放眼眺望，光秃秃的一片，走近细看，荒坡地里种植着的甘蔗已长出绿油油的幼苗。

　　在缅甸掸邦北部木姐地区的勐勃石补山区甘蔗地边，矗立着一块绿底白字的缅文牌子，陪同记者采访的人翻译：牌子上书写的是“缅甸联邦木姐替代种植甘蔗高产示范基地”。一位穿着十分简朴的当地人说：“几年前，这里漫山遍野都是罂粟花，好看极了！政府禁止种植罂粟后，就撂荒了。两年前，中国的企业就来帮助我们种植甘蔗，收入虽然没有种罂粟高，但我们种得安心，不会像以前种罂粟那样担惊受怕了。”

　　在石补山区，一个全是简陋的杈杈房和茅草房的村寨进入了记者的视线。记者在一个光着脚丫的小男孩引导下，敲开了一间破烂不堪的茅草屋，一位60多岁的老人从屋里钻了出来。听说是中国记者来采访，村民们很快就围了上来。正从甘蔗地里赶来的许本福憨厚地笑道：“过去种罂粟，汽车一响，政府军一来心就急了，不知是要砍罂粟，还是要罚款；现在什么人来都不怕了，吃饭、睡觉心里都踏实。”据了解，现年54岁的许本福家有11口人，1996年种罂粟收割鸦片60斤，卖得6．7万元人民币；1997年罂粟地被砍，生活水平突然下降；1998年种玉米，还饲养了两头猪，勉强维持生计；2000年和2001年种包谷，一年收入约1万元人民币。2004年以来，种植甘蔗40多亩，每亩产4吨，收入3万元人民币。他盘算着说：“我准备大干几年，像你们中国的畹町农民一样，靠种甘蔗盖洋房、买汽车。”

　　“种甘蔗收入稳定，种罂粟是烟贩发财。”正抱着水烟筒吸烟的杨万笔插话道：“我既动员村民种甘蔗，自己也种一些，虽然只收割得100吨左右，但还是有将近1．5万元的收入。”他掰着指头算一笔账给记者听：过去，种1亩罂粟收入在1000元左右，但毒贩上门估产压价收购，还要交30％到40％的烟税和保护费等，再除去种植、收割和雇工的开支，仅够糊口了。现在种植甘蔗，一年两季，当年种植当年收获，每亩单产5吨左右，每吨平均最低保护价150元，一亩地收入可达700元左右。中国企业还负责提供贷款、技术、蔗种、化肥、农药，收获时调车上门拉运，交蔗付款，一车一付，没有任何中间环节。

　　现年42岁的缅甸九谷捧赛人杨立佐，他种植的4．5亩甘蔗今年喜获丰收，收入1万多元。现在，他正忙碌着种植甘蔗20亩。谈起替代种植的好处，曾当过老师，做过生意，担任过镇长的杨立佐滔滔不绝地说，过去，种植罂粟要远离家门，躲藏在深山老林中，东种一块西种一块，成熟收割季节，政府组织大批军警人员清地剿田，抓人罚款，烟农们犹如惊弓之鸟四处逃避。现在，替代种甘蔗，首先是缅甸政府大力支持，不用躲躲藏藏，蔗农可将成片成片的土地翻耕，形成大规模种植。

　　在棒赛南岛的坡地上，记者看见原来的缅甸烟民正头顶烈日，在昔日的罂粟地上翻耕土地，开挖甘蔗沟，一改旧的种植习俗。记者走近他们，发现他们的种植技术还不“到家”。此时，正好在现场的种植老板岩劳笑着说：“这已经很好、很好了！我们过去又没有种过，现在在政府的支持下来试种，我今年打算种300亩。”

　　据他介绍，这里的人本来只会种罂粟，放一把火，烧出一片荒地，等雨一下，他们就撒下罂粟种，在家等着收割。几年前，缅甸的部分地区就开始搞替代种植，中国政府曾多次派来农业技术专家教他们种植香蕉、橡胶、茶树等，他们这里的人都非常感谢！

　　各方齐努力共创新局面

　　记者在境外调查中，不少缅甸蔗农反映，缅甸政府支持他们多发展替代种植，通过这几年的实践，老百姓生活确实有所改变，种植积极性也提高了，大家都笑口常开，希望中国多扶持他们，让生活困难的人都过上好日子。但是，因为他们缅甸没有糖厂，老百姓最担忧的就是怕中缅双方有什么变化，中国的糖厂不来收购甘蔗。记者还听说，原来有一家企业，在缅甸种植了5000亩西番莲，因工厂没有建起来，最后缅农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西番莲却卖不出去。

　　的确，境外替代经济通过各方努力，虽然从源头上减轻了毒品对人类的危害，促进了中缅双方经贸人员的频繁往来，带动了双边经济社会的发展，真正达到了双赢的效果，但在发展过程中，也遇到了不少困难和问题，有关人士为此也谈了自己的看法。

　　陇川弄巴糖厂厂长陆志明认为，尽管国情不同，民众生活的改善和提高是人的基本权利。只有消除烟农的贫困，改变他们的谋生方式，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毒品种植问题。境外替代种植投资相当大，没有一定实力是没有能力发展下去的，既然国家千方百计想尽办法发展境外替代种植，对从事境外替代种植的企业、组织和团体，建议政府要考察其实力和外出意图。陆志明说，替代种植一旦和加工企业有机结合，就具有它的可操作性和持久性，要消除毒源，只有加强国际间的合作，国内各相关部门通力配合，摸清来龙去脉后，才能达到有效治理。再者，外出企业一定要讲诚信，尊重替代种植区域所在国的法律、法规，认真履行替代种植相关协议。

　　云南裕安龙江糖业公司董事长赵祖源说。因为缅甸农民缺乏资金和技术，境外替代种植这个项目的附加值低，投入又大。所以，没有实力的企业是难以托起的。尽管现在境外替代种植有序进行，但无序竞争就会导致市场混乱，我们不付出代价不行，但长时间像这样下去也难以维持。我们希望得到国际上的支持、社会各界的援助和国家无偿的帮助，哪怕给予一些贷款的支持都好。

　　红瑞柠檬开发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陈鹏谈了几点看法：一是通道还不畅通。在实施境外替代种植过程中存在多头管理，申报“走出去”的手续繁杂，管理部门过多，项目应找哪个部门申报职责不清，“走出去”战略应有更具体的管理机构。二是人员和产品进出困难。多少部门都要面对，优惠政策要尽快制定，产品的计划如果通过逐级审批，等批下来后，产品都坏了，口岸、海关又是否认可我们的产品进出口？三是双方政策要建立一种长效机制。从红瑞公司几年的发展来看，主要是依靠华人华侨来沟通，并与缅方的民间组织、团体和企业合作，扶持原来的烟农发展替代种植。因此，发展境外替代种植，双方政府应加强高层会晤，并达成共识。

　　针对境外替代种植企业提出的这些问题，瑞丽市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局长谭文宝认为，从几年的实践来看，境外替代种植理顺管理关系值得探讨，因为境外活动的企业做一件事情，要多个部门同意才能做，这无形之中也会影响企业境外替代种植的积极性。谈到如何来管理，谭文宝说，要避免政出多门，多头管理，多头审批，实行归口管理。要做到这一点，希望政府出台相关文件，明明确确规定清楚由哪个部门来主管，主要部门应采取公开管理和非公开管理相结合的办法，组织人员对境外替代种植业主种什么、种多少进行实地考察。至于扶持，是给政策上的扶持还是资金上的扶持，资金上的扶持，资金来源又在哪里，我觉得更重要的是给予政策上的扶持。

　　德宏州副州长刘绍鸿说：毒品替代经济是一个全球性的事情，要唤起全球性的特别是联合国组织在资金、技术上的支持，只强调搞好国内禁毒而忽视消除境外毒源，忽视毒品替代工作，无论是从战略上看，还是对于实际工作都是不利的。只有正确理解治标与治本、堵流与除源的关系，积极实施“走出去”战略，不断拓宽替代经济产业链，全面发展与缅方的替代经济合作，才能更加有效地推进我国的禁毒事业。要达到以“甜蜜”代替“罪恶”，刘绍鸿还说，政府及有关部门要积极引导，鼓励中方企业发展替代经济，实现双赢。在政策上要给予扶持，特别是在进出口这个环节，在境外从事替代经济的企业，也要充分了解合作的环境条件和相关法律法规，才能使替代工作在市场资源配置过程中形成优势，替代产业也才具有生命力。

　　这几个缅甸烟农的后代终于尝到了甘蔗的甜味，她们将过上一种与阿公阿祖完全不同的生活。

　　这个缅甸的小姑娘今年16岁，已有两年的种罂粟和刮鸦片经历。今天放弃了割鸦片的烟刀，开心地砍运自家的甘蔗。

　　缅甸砍甘蔗的克钦族少女（中国称景颇族）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中国替代种植项目管理人员示范甘蔗的砍法。

　　尤祥能（云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