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旬老人 见证当年日寇暴行

　　宋广辉 本报记者 张育新

　　闫庆福今年70岁，是宾县三宝乡的退休农机站站长。老人精神头很足，对60年前的往事记忆犹新。有记者采访，老人领我们来到三宝乡元宝山的东山，去看日本人当年的招魂庙。

　　山脚下，有一块裸露着断瓦残垣的土地，可以看出曾经是一个建筑，老人说，这里就是日本人的招魂庙，见证了日本人的凶残和中国百姓的屈辱。元宝山郁郁葱葱，不时飞过翩翩的蝴蝶。老人指着葱茏的山尖说，那里曾经修了30多米高的了望塔，塔下是日军哨兵营房，塔上是全副武装的日本兵……

　　老人打开记忆的闸门，开始诉说60年前耳闻目睹的日寇暴行。

　　第一次遭遇“马耗子”

　　从一懂事开始，闫庆福他们这些中国孩子，就在日寇的淫威下生活，虽然不完全明了这是为什么，但是从大人们凄凉的眼神中，能够感受到一切，对街上趾高气扬的日本人退避三舍。那年月，人们都不敢大声说话，惟恐惹祸上身。

　　1945年8月初，闫庆福见证了终生无法忘记的一幕。垂死的日寇从珠河抓来一个良家妇女，逼其充当慰安妇。这个女子不从，被兽性大发的30多个日寇轮奸，蹂躏致死。因为惹火了这些日寇，她的尸体被赤条条扔在大街上，隐私处插上一个军用铁壶的壶嘴。一个70多岁的姓孙的老妇人实在看不下去，扯来一条破被准备盖在尸首上，日本人连开数枪，子弹落在老妇人身前，灰土溅她一身。老妇人跌跌撞撞地逃回屋，开枪的日本人狼嚎一样大笑不止。

　　长大一点他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姑姑、阿姨那时候整天不洗脸，还要用锅底灰把脸摸黑，原来是为了逃避鬼子的蹂躏。

　　闫庆福印象最深的日本人是一个马队队长，名叫卡桑正一，整天在元宝屯街上驯马，弄得尘土飞扬，中国人私下里叫他“马耗子”。人们看见扬起的尘头，纷纷躲避。

　　闫庆福8岁时的一天，第一次遭遇了“马耗子”。这天，小庆福正在门前玩耍，“马耗子”腾起的烟尘迷了他的眼睛。情急之下，小庆福指着“马耗子”的背影骂道：“马耗子，你瞎啦！”“马耗子”精通汉语，听见有儿童在骂他，立刻下了马，拎着军刀哇啦哇啦地奔向了小庆福。小庆福吓得呆住了，立在当地不知所措。危机时，与庆福一起玩耍的两个日本小孩拉住了“马耗子”挥刀的手。这两个日本孩子是“马耗子”的一对儿女，他们再三说情，“马耗子”才收起战刀，骂着离开。小庆福的奶奶赶紧把他藏起来，两天没让他出门。

　　招魂表演与屈辱的打糕

　　儿童的天性是相通的，小庆福与“马耗子”的两个孩子成了玩伴儿。小孩男孩叫卡桑，女孩叫兰子，他们经常去元宝山玩耍，抓鱼摸虾。

　　这两个孩子后来都死在“马耗子”的刀下。都说虎毒不食子，“马耗子”真下得去手！说到这儿，闫庆福老人的眼神中涌上一团迷离。

　　日本人的孩子10岁后就要离家，到大泉子的日本学校住校学习，接受军国主义教育。卡桑和兰子的年龄不够，暂时和小庆福他们一起学习。小庆福还记得第一节课就是日语，要念“我爱我国旗，国旗荣荣荣……”

　　闫庆福老人说，1944年深冬，他参加了一次日本人的招魂，招魂地点就是这个招魂庙。当时，小卡桑偷偷告诉他，在后山的招魂庙拜祭英烈，日本人都去，中国人也参加，要抛打糕，还要明烛点香……正是贪玩年龄的小庆福满口答应，随着人们来到招魂庙。

　　闫庆福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庙内香烟缭绕，摆满了供品，“马耗子”带领开拓团的日本男女，齐刷刷跪在台上，开始念祭拜词。中国百姓跟在后面，虽然听不懂但也不敢出声。祭拜结束，“马耗子”让日本壮年打开装满冻打糕的草包，开始向中国人抛洒打糕。当时，中国的平民百姓过年都不准许吃大米、白面，一旦发现谁家吃了这些细粮，就要当成经济犯，戴黑帽子出劳工，多数劳工都有去无回。在恐怖统治下，谁也不敢吃细粮。日本人的抛打糕实质是对中国人精神的摧残。如果一个民族丧失了耻辱感，就没有了抗争，也就失去了希望。

　　冻得硬邦邦的打糕是用精致黏大米制成的上等食品，对一年见不到细粮的百姓有很大的诱惑。抛打糕时，中国百姓要统统跪下，不准抬头，然后日本人高声吆喝：“发打糕了，发打糕了。”随着吆喝，草包撒向人群，冻得硬邦邦的打糕石头一样飞在人们头上、脸上，有的脑袋上打出血包，有的被整袋的打糕砸翻在地，但是谁也不准吭声，吭声要受到日本人的惩罚。虽然是一种锥心的奇耻大辱，但是因为苦熬饥荒，人们还是把打糕收集在口袋里。比闫庆福大两岁的蔡德发当年也参加了日本人的抛打糕，他“中糕”数下，头皮被打破，抬回家几天卧床不起，差点搭上一条命。后来他常向人说起，日本人的打糕不容易吃。对于那些参与抛打糕的老人来说，打糕打在脸上，更打在心上，那种受辱的滋味让他们痛辱一生。

　　刀挑亲生儿———最后的疯狂

　　宾县乡土志记载，日本人宣布投降后，在大泉子日本人学校，一次放火烧死了47名学生。这些随开拓团来到中国的少年，成了侵略战争的牺牲品。说起这些，闫庆福老人沉默良久，他说，当时他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可是随后不久，告诉他消息的日本小朋友，也被他狠毒的父亲亲手挑死了。

　　那是1945年8月，一天他和小朋友们在连绵的秋雨里玩耍，一向笑面的卡桑阴沉着脸对他说：大泉子日本学校的47名日本学生，被教官锁在教室里烧死了。说话时，小卡桑满脸是泪。大泉子日本学校里有他两个小伙伴，还有他姨妈的孩子。

　　“八一五光复”，日本人无条件投降，失去了靠山，这些狐假虎威的日本人立刻变成了丧家犬。凄荒回国，孩子成了拖累，于是狼性的开拓团管理层向孩子们伸出了毒手。8月17日深夜，两名教官接到命令，把47名学生聚齐在学校的教室里，哄骗他们吃下带安眠药的果品。教官说，吃饱睡足好有精神头与大人们一起回国。天真的孩子们吃完之后都沉沉睡去，两个教官锁好屋门，浇上两筒汽油，点燃了教室。做着回国美梦的孩子们，在睡梦中灰飞烟灭。

　　后来的事实证明，大泉子日本学校一次烧死46名学生，有一个叫樱娘的13岁女孩，逃脱了那次厄运。樱娘没有吃含安眠药的果品，火起时她很快清醒，却无法叫起同学，只好哭着砸开一块玻璃，顺山路逃出火海。樱娘被平坊乡的一对农民夫妻救下，养育成人。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后，樱娘归国。她不忘中国养父母的恩情，把两个老人接到身边安享晚年。如今，樱子的养父母安然去世，这段历史已经成为中日民间友谊的佳话。

　　8月18日清晨，被烧死的学生父母闻讯赶到学校，看到的只是一堆余烬。愤怒的母亲们寻找两个日本教官，要把他们撕碎，然而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也是8月18日，“马耗子”开始最后的疯狂。日本投降了，“马耗子”疯了。他打昏了妻子，把吓得不知所措的卡桑和兰子，扒光了衣服撵到大街上，他双手举刀，刀尖同时穿透了一双儿女的胸膛，然后把孩子扔进燃起的火堆里。两个无辜的日本儿童，丧命于亲生父亲的刀下。

　　回忆过去是痛苦的，但痛苦能够让人清醒。闫庆福老人说，没有亡国经历的人没有那种锥心的屈辱，没有经过战争的人没有那种裂肺的痛楚。抗战胜利60年了，我们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就是要牢记过去，不让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