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玩玉

　　两年前我收藏了一块重75克的玉，籽料，圆扁随形，正面饱满，浮雕、镂雕并用。一对S形大小略有不同的鲢鱼，首尾相接，鱼须随着分向两边的小灵芝缠绕伸展，大鱼多半身躯罩上一层红皮，小鱼从对面游来。其肉白色略青，侧面一支大灵芝的英冠枣红色，纯正鲜艳，巧妙自然。背面一支大荷叶托着大灵芝的柄和一支茨菰叶，覆盖着浅浅的一层红色。整个结构造型优美和谐，纹饰多样，以圆形弧形为主；鱼鳞是几根直线，变化而统一；刀法娴熟，阳线、阴线，圆润流畅，面面光洁柔和。最可爱处，用大写意手法，言简意赅，神采飞扬。

两年多来，行走坐卧不离身。朋友来，取出递到手中把玩，有说不完的话题，充满着无限的乐趣……当然也能引出令人遗憾的故事。去年秋季的一天，我的一位玩玉的朋友，掏出一块半斤重的把件，随形山子，红皮，肉质上乘，若冰山雪峰，晶莹纯净；似满月中天，明亮透脱，动人心旌。好玉！绝妙好玉！朋友说：“这块玉最先是从徐州朋友手中买到的一块料，专程赴扬州玉雕厂请著名设计大师设计，名手执刀。”说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顺手把精美的玉匣打开，拿出考究的制作说明书。我不忍伤害朋友昂扬的情绪，只是热烈地赞扬玉质的难得。朋友说：“前几天，在一个酒会上，劳动局的局长知道我有这么一块玉，酒酣耳热之际让我出示供大家欣赏，当面递过来数万元的存折说他买下了，您说我能卖吗？好东西难求啊，缘分啊！”最后，我还是建议他到苏州玉雕厂请高手修整一下，才能对得起这块料。器物虽小，气局要大，山子要得山川之神，刀法工艺要到位。要说这块“山子”真是可惜了，设计平平，近处的一组合阶，直、方，占据面积太大。露得直白、生硬，缺乏含蓄；人物呆滞，尤其刀法生涩，上部山腰间一片云纹，令人扼腕叹息。其中一条主线，行刀粗糙，横冲直撞，如野马脱缰，生牛拉套，能走出一条正道来吗？想来都令我如鲠在喉。如此弄巧成拙，若一位十分美貌的女子，姣好的面容，被拙劣的美容师生生的糟蹋啦！留下的是深深的遗憾……

　　我玩玉首先注重刀工、造形、纹饰，其次才是玉质。一般的情况若是工艺好的话，玉质往往也不错。高修养的人遇到相当成色的玉材，肯定会用心用意地设计制作。我玩玉业余而已，主要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有缘的话，可心的三块两块，替换着佩带把玩就够了。

　　徐州古玩市场常去。上海豫园、蚌埠、合肥的玉器市场，我都注意浏览过，如果有缘碰到满意的再玩一块。过眼万万千千，没有令我上眼的。质地如何姑且不论，光就题材、造形就过不了关，因此，总是寻寻觅觅……

　　我家近处，公园门口一家玉器店老板与我相熟多年，常在一起走动探讨。我让他留意，碰到合适的让我看看。今年元月的一天，他拿出几块新上手的“马上封侯”、“一对童子”、“山子”等给我看，一一看过，又没戏了，略略失望之余，他又从袖口取下一块递过来。“金蟾。”他嘴里说着：“这块是北关姓魏的一位女同志托我帮她出手的。这块玉的底细我知道，原来是徐州做玉器生意的老板黄磊他哥哥玩的。上海工，60年代从上海豫园买到的。几十年啦！您看这油头。”这相信他说的话。我戴上他的老花镜看，是一只三脚蟾蜍托一只蝙蝠。掂量一下，有90至100克重。白料略青，深入审视，气壮神足。我暗自赞叹，一只人们无中生有的金蟾，竟能概括夸张得如此简练生动传神，决不是小手笔所为。蟾腭下前肢托起一只大蝙蝠，淡淡红色，灵动可爱。整个器物用的圆雕手法，大写意表现，触目让你觉得它就是一块油脂做成，晶莹透明，拿起时不由得你不小心翼翼，以防饱满得溢出油来。放入手中，柔软温润，若幼儿肌肤，细腻精致得无可挑剔。金蟾最动人处是其嘴巴，其夸张之大，占据整个器物的一半尺寸，嘴角低垂圆转，嘴唇的中间部位上翘，鼻子紧缩窄小，眼睛高高凸起，可爱至极。整个器物造形生动，充满人性化的意味，具有千锤百炼的精致。阳刚大气，势夺群雄。这件东西在很多年前雕琢出来，赋予它生命，似乎就是等待着我目睹它、拥有它。那位赋予它生命的高手的才华，似乎只有我才能够读懂他。心灵被融化在美妙之中。每每伏案累了，泡一杯新茶，清香袅袅，手里把玩着这块美玉，安然地斜靠在椅背上，岂是一个“美”字可以了断的……

　　大千世界里，小小的玉器算不了什么，然而它却始终伴随着中华民族的过去、现在、以至于未来。它丰富着我们的精神生活，消解着人们心灵上的焦灼和不安。

　　作者：再说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