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炒汇调查(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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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22日18:58 新民周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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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炒汇调查 在点石成金的强烈诱惑下，上海、北京、杭州、广州、深圳、温州、大连……网络炒汇迅速在各大省会和沿海城市蔓延。 撰稿／张 静(记者)
赌的就是心跳 上海，岳阳路某居民小区401室，周民(化名)坐在写字台前，紧盯着电脑屏幕上不停变动的外汇报价，在一个小窗口上点了一下“卖出”。“这就是网络炒汇”，周民忙里偷空为记者“扫盲”：“我的新SOHO方式。” “刚才点那一下就赚了600元。”周民颇为自得，“我一次买30手，共动用6000元。货币每天正常波动100-200个点，我赚30点就跑，交10个点手续费，自己净得20点。只要不是太贪心，每天都可以赢取利润。” 从5月2日建仓到现在的半个月内，周民基本上每天进账1000多元，这样积累下来一年的收益就是20万-30万。 “这种交易方式非常灵活，能做多，能做空，不限时，不限价，手续费又低。如果在银行做外汇宝，手续费就是40点，我一分钱都赚不到。” 另一位投资者的交易记录也很惊人。他只有19000元的本金，5月16日建仓，到了6月8日，已经赚了4000多，赚了20%。 然而像周民这样“心平气和”炒汇的，据说赚得“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玩网络炒汇就是冲着一夜暴富的刺激去的。2000美元能搏20万美元的仓位，对中小散户来说，哪怕赌对了一个小小的机会，就能实现利润翻番。然后胆量越来越大。” 在点石成金的强烈诱惑下，上海、北京、杭州、广州、深圳、温州、大连……网络炒汇迅速在各大省会和沿海城市蔓延。 一旦赌输了怎么办？ “权当玩一次老虎机。”有投资客这么说。一个2000元美元的账户放大100倍来做保证金交易，只要汇率波动1%，而投资者又恰好做反了方向，所有的保证金就将被吃掉。 一朝被废 网络炒汇其实就是个人投资者通过互联网进行外汇保证金交易。1992年到1993年，我国金融衍生品高度活跃，保证金交易也盛极一时，但由于缺乏监管而失控。一位中行的外汇交易员回忆道：“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对那场浩劫记忆犹新，‘野兽’全下来了！香港一些外汇经纪商未经批准迅速渗透到深圳圈钱，进而席卷海南、泉州、上海等地。” 这批人如何行骗？一位经纪人告诉记者：“拉客户就像传销，主要是‘杀熟’。炒汇公司门面很重要，要舍得下本，否则谁敢把钱放在一家不像样的小公司？我们老板当时在一家大酒店租了两个套间，打着香港投资咨询公司的招牌，气派十足，总经理室、秘书室、财务室一应俱全。他从香港弄来一个大屏幕显示国际外汇价格，客户就可以下单了。 事实上客户的单子是绝不可能进入国际市场去结算的。如果有客户做空，有的做多，我们这些经纪人把他俩的单子一撮合就行了，白赚佣金。或者是和客户对赌，即实际上投资者没有做任何外汇交易。客户一旦亏损，经纪商就把客户亏损的资金划到自己另外的账户上。而客户盈利的话就出具伪造的对账单反映虚假的账户资金量。我们老板后来带着所有的钱跑了。” 由于当时国内绝大多数参与者并不了解外汇市场和外汇交易，大量国内企业、个人包括银行都被骗得损失惨重，出现了大面积亏损，最后政府不得不付出大笔资金来埋单。 1994年8月，央行、国家外管局、中国证监会、公安部等四部委联合发出《关于严厉查处非法外汇期货和外汇按金交易活动的通知》，指出：“自1980年以来，国务院有关部门只批准了外汇指定银行和少数非银行金融机构进行代客外汇现货实盘买卖，但从来没有批准任何一家单位代客进行外汇期货和外汇按金交易，所有开展这类业务的机构都属违法经营。”此后，管理部门对任何形式的外汇保证金及外汇期货交易一直持否定和严厉打击态度。 禁而不绝 虽然受到了明令禁止，但记者了解，外汇保证金交易从未在我国销声匿迹，10年来一直半公开地潜行于灰色地带，而“网络炒汇”更为其带来了“第二波热潮”。 截至2004年底，中国的外汇储备已经达到了6099亿美元，国内居民的外汇存款也超过1000亿美元，由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理财市场。中国成为境外交易经纪商的兵家必争之地。英国、美国、日本甚至俄罗斯的外汇交易商都抢着“登陆”。 “最初进入中国内地的往往是一些名气不大的小公司。但是潜在汇民队伍和巨大的民间外汇储备，特别是这些小公司获取巨额利润后产生的财富效应，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紧紧吸引了金融巨鳄的目光。现在国际上前10名的外汇保证金交易机构中，至少已经有5家在网上面向内地客户开展业务。”中国农业银行总行营业部高级经济师何志成告诉记者，“到中国来发展的境外保证金交易商至少有20家之多。” 这些境外的外汇交易商大多数拥有专为内地投资者设计的简体中文网站。记者打开了一家网站的首页，从线上开户、交易软件下载、模拟课堂、即时外汇分析应有尽有。标准账户最低开户金额2000美元，资金杠杆比例为1200。这家公司还为本金小的投资者推出“迷你账户”，以1万基准货币为一个单位。设定每手交易的保证金是50美元。而美国CCH公司的开户金额甚至低到200美元。 因为保证金交易在中国被禁止，这些外汇保证金交易开户必须在海外，但整个开户的过程十分简单。 记者拨通了一家日本外汇交易经纪商的上海联系电话，经纪人江小姐告诉记者：“只要把资金汇到日本的指定账户，把身份证复印件和手写签名复印件传真过去，对方就会把账户名称和交易密码告诉你，你用从网上下载的交易软件就可以进行交易了。如果要提款，只需在网上填一张申请表，经纪公司就会把钱打到你指定的账户上。” 如今这些交易商在中国的推介活动正在不计工本、如火如荼地展开。“外汇交易，从这里开始，欧元点差只有两点”、“点差低，成交快，客服横跨中美两地”……登陆国内各大外汇咨询网站和各主要财经媒体的外汇专栏，随处可见境外经纪商这些醒目的链接和大打擦边球的讲座广告。一位金融专家告诉记者：“我曾写过一篇批评文章，几家有我专栏的金融报刊斟酌再三仍不予发表，原因是他们的金融版正在刊登这类软广告。” 加利福尼亚掘金潮首先富了卖铁锹的人，网络炒汇也火了一批外汇资讯类网站。 “有家半死不活的外汇信息提供商，从1994就开始在国内推广，整整熬了几年的困难期，现在赚得盆满钵满，许多交易商都在上面做广告。”某商业银行的理财经理高敏告诉记者。 一些外汇分析国际“名嘴”顺势而生。“有位大师经常被请去做保证金讲座，一次收入十几万人民币。” 搞掂银行 虽然网络炒汇在国内兴起只有两三年的时间，而且这些机构仍处于半明半暗的状态，但其在国内的客户群体正在迅速壮大。 这些交易商在中国的渗透方式可谓五花八门。 最常见的是办讲座。“我都快被烦死了。”一位律师抱怨。自从他在沪上南京西路某大厦听过一次外汇知识讲座并应要求留下了联系方式后，就被这家外汇交易商的经纪人给盯上了。这种讲座一般都是打普及知识之名，行推介交易软件和拉客户之实。 而更多的经纪人喜欢挖银行的“角”。高敏告诉记者：“外汇宝的客户是这些经纪人的目标客户。在外汇宝交易厅，时常有人发放外汇保证金交易的宣传单，内容都是杠杆融资、双向交易免佣金以及极具诱惑力的低点差。” “挖角”是否见效？某中资银行人士曾经谈到：“上海外汇散户的明显特点是流动性强，资金量以1万美元左右为主，他们对银行的忠诚度并不高，只要哪里有低点差，哪里就会形成一个群体的波动。该分行的调查显示，对于双边5个点差以内的变动，不会影响到一般客户对银行的取舍，但超过了5个点差，影响力就会在汇民当中表现出来。” 而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圈中流行一句话：“搞定一个散户不如搞定一家银行。”一些银行的理财经理事实上已经成为这些境外炒汇公司的“掮客”。“我有一位朋友在银行做，他就经常把来咨询业务的客户介绍去做外汇保证金。” 不少汇民告诉记者：“我们并不知道外汇保证金交易是违规的。那么多广告堂而皇之地刊登，大家当然认为没有被禁止的就是允许的。” 鱼龙混杂 尽管身份尴尬，但在这个市场中，看好中国市场远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公司仍然存在。 “外汇交易中利息的猫腻特别多，一般投资者是算不清利息的，被多扣了也不知情。有家公司就干脆取消了利息。为了保证交易平台的报价与国际市场同步、不滑点，该公司不惜人工报价。特地雇佣几十个员工，两个人负责一组货币对，一个人盯着国际市场价格报价，另一个人不停地往电脑输入，每隔一小时换一组人。当然这样做的成本是非常大的。”何志成告诉记者。 然而跟10年前的情况一样，监管的真空让网络炒汇烟雾弥漫。 “这个市场实际上很混乱。我们从事了这么多年，良莠不齐的公司实在是太多了，一不留神就是陷阱。有些公司的口号就是‘做一个死一个’，专找人傻钱多心贪的客户下手，像我这样懂行的客户反而不受欢迎。”高敏谈到。 采访中，有位汇民告诉记者，虽然境外交易商事先都会承诺保证客户保证金账户的安全，然而当客户盈利提款时，扣住不给的事情并非没发生过。投资者一想到打跨国官司费时耗力，获胜希望渺茫，往往自认倒霉。 “与客户最先接触的往往是专业网站和境外外汇交易网站的委托人，他们在介绍客户后按客户交易量从境外外汇交易网站收取佣金；客户的交易保证金按中介人指定的路线汇出境外，并通过网络的方式与境外外汇交易网站签订合同。而在境外外汇交易网站背后一般有这样一条资金链：境外专业网站——境外非银行金融机构——境外外汇做市商——境外银行。我们不排除有的网站是恶意诈骗，因为谁也无法搞清楚，客户通过网络在其网站上进行的交易是否及时得到了清算，即上面说到的那条资金链是否完整。大多数参与网络炒汇的人在惊险刺激和追求利益的双重心理作用下，一般不会去深究这条资金链。而这恰恰是最危险的。”何志成告诉记者。 对投资者来说，“不规矩”的交易商刚开始承诺的点差总是特别低。然而何志成为记者分析：“交易商要付给银行1.5个点，垫付利息大概是3个点，给投资者的返利活动、推广费用要2个点，他们在境外要雇很多人维护网站运行。管理成本比较高。算下来一般收10个点左右比较合理。” 那么仅仅收3点点差的交易商们怎么生存？ “他们肯定会滑点。你明明看到的是234点，一交易显示的却是240点，明收3点，暗地里偷得更多，一般人不作比较很容易上当。他会说我的网络不可能跟国际市场完全接轨，落后、迟滞几秒钟是在正常范围之内。说实话，我接触下来，这种滑头的公司多，老实的少。” 灰色经纪人 随着网络炒汇暗潮汹涌，由于法规限制，那些不敢大量推广的交易商往往通过境内的经纪人发展客户。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这些外汇经纪人的境遇非常类似国内的寿险推销员。即境外交易商不承认个体经纪人是公司的正式员工，个体经纪人也不能与境外的交易商直接签协议。他们没有底薪和社会保障，收入完全依靠客户的交易量，并且要承受在一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的压力。 在这种松散的约束下，风险无形之中转嫁到了投资者身上。 “有些不法的网络炒汇公司，为了急剧扩张业务，不断把一些社会渣子都拉进来。他们所雇佣的经纪人，不是市场营运的高手、炒汇的高手，而是骗人的高手。很多人在网络炒汇兴起之前就是劣迹斑斑，网络炒汇又给了他们机会。这些经纪人把自己的平台吹得天花乱坠，实际上是先把你套进来再说。诱导客户重仓杀入，把客户人性中最黑暗的地方完全调动起来。” 据悉，有些公司还允许经纪人发展下线，下线所带来的客户都归第一个经纪人所有，该公司只会和第一个经纪人签署协议，同时将所有客户的佣金发给第一个经纪人，再由他在下线中进行分配。这种发展下线的经纪方式在江浙一带尤为普及。 人民币炒汇？ 我国实行严格的外汇管制，外币和人民币出入境都有限制。然而网络炒汇杂草丛生，不少交易事实上已经在挑战现行外汇管制政策。 记者曾经致电一家公司咨询外汇保证金业务，并表示自己没有外汇，只有人民币。经纪人告诉记者，尽管公司并不赞同，但是她个人可以帮记者“搞定”，再交给公司。“其他公司都要你自己汇。汇2000美元不仅要申报，银行还要收取你200元人民币的手续费。” 另外一家来自美国的交易商就更直接了。按规定外汇交易的结算货币必须是美元，如果你持有的是其他外汇币种，来回一换就要多损失5%左右。而这家公司的交易平台则彻底做到了币种的多元化，开什么币种的资金账户完全根据客户需要。欧元进来，就操作欧元的盘。人民币进来，就操作人民币的盘。宗旨就是凡是国内禁止、让投资者不能“痛痛快快”炒汇的地方，都可以提供“变通”服务。 根据现行个人外汇管理规定，通过正常银行途径，居民个人用于经常项目支出的外汇汇出款额，一次性1万美元以下现汇和一次性2000美元以下现钞，可直接到银行办理；一次性1万美元含1万美元以上5万美元以下现汇，或一次性2000美元含2000美元以上1万美元以下现钞，须向当地外汇管理局申请。 然而在该公司，投资者只需汇出10万人民币，就可以直接进入境外账户。 “基本上就是通过地下钱庄汇钱。比如把你的钱直接打到广州、深圳的一个账号，人民币、美元都行，境外账号20分钟就到账了。” 据悉，通过地下外汇保证金交易，每个月将会有近2亿美元流到境外，这对我国来说无疑将流失大量的外汇资金。 “我认为，正是某些大公司在中国境内的活动，客观上促进了中国外汇黑市交易和地下金融的繁荣。”何志成说。 试水阳光化 外汇保证金交易遭禁导致了种种地下活动的盛行，而我国银行的外汇交易也因为禁令而陷入困局。一方面束缚了自己的手脚，另一方面自己的外汇宝客户却又不断流失。 某银行资金规划部总经理助理告诉记者：“一线的客户经理向我反映，我们的客户确实被挖走了不少。” 于是有金融学者提出，为何不让这一切阳光化？ 据业内人士介绍，外汇保证金交易是国际上非常普遍的交易形式，也是个人投资者和机构投资者的重要投资工具。一个不存在外汇保证金交易的市场，很难说是一个完善的金融市场。我国银行目前提供的实盘外汇交易实际上是中国所独有的一种封闭型外汇交易，在国际上并不存在。 据悉，国内商业银行正在为保证金交易开禁做着各种准备。中国工商银行去年8月1日起实行了新的个人外汇买卖章程，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即期实盘”不再出现，内容中也删去了“不能叙做保证金交易”的表述。 尽管工行仅表示这是为了“进一步明确银行与个人外汇买卖客户之间的法律关系”但工行内部相关人士也承认，“旧的名称已经不利于工行在业务上推出新产品”。 据一些资深外汇师向记者透露，今年底中国可能许可两家保证金外汇交易机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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