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乡党委书记抄乱生育群众的家

　　被称为“天下第一难”的计划生育工作，在宁夏南部山区，显得更为艰难。这里曾创造过生育20多胎的最高纪录，同时顽固地存在着生不下男孩誓不罢休的“不服输”精神。南部山区是宁夏人口增长最多最快的地区，同时也成为宁夏进行计划生育工作的“困难区”。在宁夏海原县，这里的干部曾想过多种办法管超生，甚至动用了扒房子、拉粮食、没收家具等暴力手段。然而，重罚轻管不仅没有解决“天下第一难”，反而加剧了干部与群众之间的矛盾，一场“民告官”官司从去年打到现在。

　　13年生了7个女孩，结扎后终于生出梦寐以求的男孩，这里的农民怎么了？

　　海原县红羊乡安堡村有个老汉叫闫志成，闫老汉的二儿子叫闫世贵。闫世贵1987年结婚，婚后第二年，世贵就在大哥的帮助下，到位于银川平原的灵武市某农场承包土地。在灵武，世贵两口子一边种地，一边不辞劳苦地生孩子，到1998年农场改制，世贵两口子回到家乡时，身后已经跟着4个小丫头。与世贵同龄人打趣他：哟，挺能干的，生出个带把的没？世贵最窝火的就是没能生出个男孩来，脸臊得像猴腚。也就在这一刻，世贵下定决心，不生出个男娃真是没脸见人。

　　回乡后的世贵与妻子更加“密切配合”，生了再生，直到2003年9月，世贵第7个孩子问世，当接生员告诉世贵是个女娃时，世贵差点背过气去。

　　2003年底，宁夏撤乡并镇开始了，世贵所在的杨明乡合并到红羊乡。也就在此时，海原县因计生工作不达标，被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政府出示了黄牌，县里继而对乡镇“施压”：完不成绝育手术指标的乡镇，书记和乡镇长就地免职。2004年3月，在世贵这个村包村的乡干部刘金虎，手持“限期绝育通知书”，要求世贵的妻子许文琴在3月15日前到乡医院做绝育手术。世贵却出示了他在灵武市白土岗子乡开的绝育假证明(世贵两口子于1990年将户口转到灵武)，想蒙乡干部。刘金虎不吃这一套，非让许文琴结扎不可。

　　2004年3月9日晚11时，许文琴做了结扎手术；2005年1月16日，结扎后的许文琴“不负众望”，给世贵生下个男孩子，世贵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觉。

　　红羊乡党委书记李秉平却说，当时时间紧，没孕检就直接手术！

　　管得了天，管得了地，管不住农民乱生育？计划生育就要动狠的！

　　包村干部刘金虎因为做不通世贵夫妇的思想工作，就回到乡上将情况向党委书记李秉平汇报了。李秉平亲自出马，前往世贵家，世贵两口子不在，只由老爹闫志成一人在家。李秉平苦口婆心地给闫老汉说了半天，老汉只说了句不软不硬的话：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李书记无功而返。

　　2004年3月9日，李秉平带着海原县公安局5名民警和乡里干部共29人，组成计划生育执法队，再次来到世贵家，世贵两口子还不在，还只有闫老汉在。李书记说，世贵严重超生，要征收社会抚养费。闫老汉说这个家是他的，不是世贵的，要征也征不到他这个老汉头上。李书记生气了，指挥执法队上前拆房子。村干部和村民把李书记拽住了，说有话好说。李书记说，那就拉东西顶替该交的社会抚养费。家里的东西就是闫老汉的命根子，闫老汉上前拦阻，3名执法队员将78岁的闫老汉“控制”昏到在地后，闫家的真皮沙发、茶几、电视、VCD、音响等值钱的东西全让执法队搬到车上了。

　　东西装完，李书记又让人拉闫家的粮食。听说拉粮食，村民们都着急了，说书记你先别拉，我们找世贵两口子去。就在世贵从外面回来时，闫老汉3年积攒的1.3万斤小麦、700多斤胡麻、200多斤豆子共计95麻袋全部装上车，就连闫家的100多斤牲口饲料，执法队都拉走了。世贵也头一遭坐在警车上带到乡政府。临离开安堡村时，李书记撂下一句话：快找闫世贵的媳妇做结扎，不然，就把闫世贵送到县上做男扎去。

　　当晚11点，世贵的妻子许文琴躺到乡医院的手术台上。

　　重罚款，轻管理，这里的政策怎么了？

　　据安堡村村民反映，海原县的计划生育工作一直放得比较松，纯女户只要交了罚款，就可以继续生。从1998年到2003年，闫世贵交纳了计划生育超生费、纯女户费、社会抚养费共计1800元。闫世贵有些委屈地说，超生的又不是我一个，哪个不是交了罚款就能生？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动了狠的，把我家那么多粮食拉走了？

　　再说乡书记李秉平，从闫家将粮食拉走后，当晚就处理给一个姓陈的粮贩子，所得5225元粮款入到乡财政所的帐上（这笔帐至今没有查到），家具封在乡政府，准备拍卖，而实际上电视机和VCD被副乡长赵贵杰使用，茶几和部分家具被计划生育站站长王军使用。闫老汉因在村人面前丢了面子，又急又气，卧床不起。几个孩子怕老人出事，第二天又花费8660元将已经卖到粮贩子手里的粮食再买回来，说乡里已经把粮食退回来了。后来，当老汉知道回家的粮食是孩子们花钱买回来的时候，又一次气得晕过去了。

　　从那以后，阎老汉四处上访，甚至将乡党委书记李秉平告到法院，要讨还一个公道。

　　人太多，一个户口本不够用!

　　安堡村村民：乡书记咋会拉群众粮食和家具呢？

　　上吊给绳子，喝药给瓶子，抹脖给刀子

　　李秉平：我抓计划生育何错之有？

　　在红羊乡党委书记李秉平看来，对付“天下第一难”就要“狠”，否则就管不住超生者。如果上级交给的任务完成不好，自己的帽子就有被拿掉的危险。李秉平说：计划生育工作在乡上特别难干，不采取强制措施不行，以前拆房、注销户口、收回耕地的都有，如果有人因干部采取计划生育强制措施寻死觅活的话，上吊给绳子，喝药给瓶子，抹脖给刀子，我抓计划生育何错之有？

　　对于李秉平的做法，在当地群众和干部中存在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安堡村村民说，李秉平简直就是“土匪”做法，你拆了群众的房子，让他们住哪里？拉走群众的粮食，让他们吃什么？李秉平代表党在做工作，如此做法只会拉大党的干部与群众的距离，损害干部在群众中的形象。海原县分管政法工作的一位副书记却认为，抓计划生育在海原县难度特别大，县上又对各乡镇下了死命令，对有些乡镇在工作中的过激行为，县上可以理解。

　　今年79岁的闫志成将李秉平告到海原县法院，要求赔偿各种损失3万元后，今年6月10日，县法院找李秉平了解情况，李书记说，我还要反诉他呢，我们要他出7万元。李书记拿出《宁夏回族自治区计划生育条例》，这里边有规定，农民超生一个子女的，对夫妻双方分别按当地乡镇上年度农民人均纯收入额为基数，一次征收二倍以上六倍以下的社会抚养费。闫世贵夫妇超生5个，应按最高限额6倍征收社会抚养费，为7.14万元。

　　“少生快富”扶贫工程遇难题

　　宁夏南部山区是全国闻名的贫困地区，因这里有西吉、海原、固原县，人称西海固。据专家评估，在西海固每平方公里人口承载临界值为7－20人，而目前的实际承载量已达到近80人，高出承载能力的4－11倍。人口过快增长，加速了对资源的过度开发和利用，使得这里陷入“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的恶性循环。

　　2000年4月，宁夏在南部山区进行“少生快富”扶贫工程试点以来，有8700多对夫妇自愿少生一个孩子，已有7500多对夫妇落实了绝育措施，并领到政府发给的3000至5000元不等奖励资金。但在实施“少生快富”扶贫工程中，令一些干部感到头疼的是，有些家庭条件较好的，对政府奖励的三五千元并不在乎，在乎的是能不能生下男孩，家里还有没有传宗接代的人。看来，要做好宁夏南部山区的计划生育工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人民日报记者杜峻晓 张宏沛）

　　因5个女儿上学，只能给世贵家拍张不全的“全家福”。

　　红羊乡2名干部急匆匆将闫老汉的电视机从副乡长赵贵杰宿舍里抬出。新闻来源：法治新报　责任编辑：马江　田丽　实习生：马彦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