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名将赵尚志之妹讲述63年探寻英雄头骨经过

　　北方热线网——沈阳今报讯 (记者张晓宁) 63年前，东北抗日联军的创建人和领导人，著名抗日将领、民族英雄赵尚志在率部袭击梧桐河伪警察分所的战斗中，身负重伤被俘，最后壮烈牺牲，年仅34岁。

　　赵尚志牺牲后，其尸体被日本人投入松花江，头颅却神秘失踪。此后，政府有关部门及赵尚志的亲属、战友辗转各地，多次寻访却无结果。

　　赵尚志头骨在何地一度成为难解之谜。

　　2004年6月2日，多年来致力于寻访英雄头骨的沈阳军区政治部电视艺术中心编导姜宝才和李峻严意外地在长春市护国般若寺发现了赵尚志将军的头骨。

　　出于对这位抗日民族英雄的热爱与崇敬，赵尚志的出生地朝阳市、第二故乡哈尔滨市、昔日战友安葬地尚志市、头骨发现地长春市、杨靖宇遗骨安葬地通化市发起了一场“英雄遗骨之争”。

　　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也是赵尚志诞辰97周年，6月21日，记者在朝阳专访了赵尚志的妹妹赵尚文、朝阳市赵尚志研究会秘书长雷凤祥等人，为读者揭开赵尚志遗骨发现的经过和“五市之争”背后的故事。

　　英勇善战战场上令日寇闻风丧胆

　　6月21日，朝阳县尚志乡尚志村。哈尔滨专程赶来的赵尚文老人一脸肃穆地站在哥哥赵尚志的墓碑前。

　　这是86岁的赵尚文第14次踏上朝阳这块热土。满头白发的赵尚文用颤抖的双手一遍遍地抚摸着墓碑上镌刻的“魂兮归来”四个大字，眼里尽是激动的泪花。

　　“一年了，一年又过去了。”在赵尚志遗骨发现一年以后，站在哥哥墓前，赵尚志的七妹赵尚文心情颇为复杂。“三哥，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和父母团聚了。”此时，一直期待着哥哥“叶落归根”的赵尚文心情澎湃。

　　1908年，赵尚志出生在朝阳市朝阳县喇嘛沟村(现朝阳县尚志乡尚志村)。其父赵子馥是清末秀才，早年曾在朝阳南部创办反帝反封建的清乡自治会，并多次组织百姓抗捐抗税，成为朝阳人民富有反抗精神的光辉代表。

　　赵尚志11岁那年，父亲为躲避官府追杀带着他逃往哈尔滨。受父亲先进思想的影响，赵尚志17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进入黄埔军校学习。

　　1926年，赵尚志回到东北从事革命活动。“九·一八”事变后，赵尚志任中共满洲省委常委、军委书记，开始投身抗日武装斗争。

　　赵尚志性格刚烈，文武兼备，善于用兵，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事奇才。他创办了北满抗日游击根据地，率领北满抗日武装在松花江两岸、小兴安岭山麓40余县的广大地区纵横驰骋、浴血奋战，打得日本侵略者发出了“小小的满洲国，大大的赵尚志”的哀叹。

　　赵尚志的一生颇为传奇，他曾先后任东北反日游击队哈东支队司令，北满抗日联军总司令，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等职务。但其倔强的性格却使他3次被捕入狱，两次被错误地开除党籍。

　　1942年2月12日，赵尚志轻信了汉奸的情报，在率部袭击梧桐河伪警察分所的战斗中，负重伤在昏迷中被俘。面对敌人的审讯，他大义凛然，痛斥敌人，最后惨遭杀害，献出了年仅34岁的生命。

　　抗日战争胜利后，为了纪念赵尚志，珠河老区人民组建了“赵尚志团”，并将该县改名为尚志县(今尚志市)。英雄的第二故乡哈尔滨市也将一条主要街道命名为“尚志大街”。而英雄的故乡———朝阳市也将其出生地王伦沟乡喇嘛沟村改名为“尚志乡尚志村”，并建立了“尚志小学”。

　　赵尚志与另一东北著名抗日将领杨靖宇齐名，其英名和事迹被列入“中国100位革命家”、“中共辽宁党史7位民主革命先驱”之中。

　　常年转战于白山黑水之间的赵尚志被东北人民誉为“北国雄狮”，更被苏联红军称为“中国的夏伯阳”，赢得了“南杨(杨靖宇)北赵(赵尚志)“的美称。

　　未解之谜63年艰难探寻英雄头骨

　　赵尚志牺牲后，尸体被日军冷藏起来。直到1942年2月18日，日军决定将赵尚志遗体空运到新京(今长春)领赏。可到了机场，敌人才发现，赵尚志的尸体已开始腐烂。没办法，日军只好将其头颅割下，运送到长春，然后将尸身丢弃在冰冷的松花江里。

　　赵尚志的头骨究竟是运到了日本还是留在了中国？1969年，赵尚志的亲人开始了寻找赵尚志头骨的漫长之旅。黑龙江、吉林、辽宁、北京，甚至日本，到处都留下了追寻英雄头骨的足迹。

　　可惜，这一找就是几十年，却没有半点消息。正当所有人都快放弃的时候，一些当年日本战犯的到来，又使艰难的寻找出现了新的契机。

　　日本战败后，从东北匆忙撤走。许多日本军官和日本兵的妻子都被遗弃在了中国。直到解放后，当初的那些日本战犯才开始陆续来到中国，找寻当年遗弃的亲人。可这些早已在中国生根的日本女人却再也不愿回到日本。

　　曾经参加过侵华战争的这些日本战犯，非常后悔当初的侵略行径，并为此向中国人民深深地致歉。

　　得知赵尚志的亲人们正在苦寻英雄的头骨，这些日本战犯都帮忙想办法。1989年冬天，从事战争史研究的日本女学者山崎枝子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当年杀害赵尚志的“刽子手”东城政雄。

　　东城告诉她，这颗头颅因保存不善，险些被日军焚烧。幸好当时在长春很有影响的般若寺方丈炎虚赶来，炎虚劝日本人将赵尚志的头颅留下，让寺院为其超度。日本人听了老方丈的话，将赵尚志的头颅留给了般若寺。老方丈将头颅超度后埋在了寺院里。

　　知道这个消息后，赵尚文老人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觉。她的外甥、抗联史专家李龙，老抗联战士、原黑龙江省政协副主席李敏，还有沈阳军区政治部电视艺术中心编导姜宝才很快去长春寻访。

　　可到了那里，几个人却傻了。般若寺的方丈告诉他们，当初的老方丈炎虚早就圆寂了，而他也从未听老方丈说过赵尚志将军的头骨埋在何处。

　　几个人在偌大的般若寺的周围找了数遍，却一无所获，只好回到哈尔滨。后来，几个人又分别到般若寺找寻，也是无功而返。

　　直到2004年5月末，沈阳军区政治部电视艺术中心编导姜宝才在为赵尚志写书时，总是感觉无从下笔。于是他决定和同事李峻严再次去长春的般若寺试试运气。

　　6月2日，当姜宝才和李峻严到达般若寺时，得知般若寺正在重建。就在前一天，一名工人在挖改道墙时，在地下挖出了一个头骨。方丈为其超度后，就埋在了寺后的山上。

　　这个消息让姜宝才和李峻严欣喜若狂。他们在方丈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埋葬头骨的小土堆。取出头骨后，两人也不能确定就是赵尚志的。

　　赵尚文的外甥李龙是史学专家。经过他和同事的初步鉴定，这个意外发现的头骨就是赵尚志的。因为在日本人的档案中曾清楚地记载，赵尚志的左眼被打瞎，而这个头骨的左眼恰巧有这样的痕迹。

　　为了验证头骨的真实性，赵尚志的家属及学者们首先请电脑绘画专家王薇对其制作了复原像，经赵尚志的妹妹赵尚文验看，发现与家兄面貌极相吻合。

　　2004年6月18日，赵尚志的亲属14人在赵尚文家举行家庭会议，他们在观看了相关资料和录像片后，一致认为：这颗头骨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苦苦寻觅的赵尚志的遗骨。

　　随后，赵尚文聘请黑龙江省文物考古专家魏正一、法医专家张立岩和刘英坤、赵尚志传记作家王忠瑜、赵俊清等人对头骨做初步鉴定，各位专家在鉴定书上如此写道：可以断定这就是赵尚志的头骨。

　　为了慎重起见，85岁高龄的赵尚文老人又和几位亲属亲自将这颗头骨送往公安部第二研究所进行验证。

　　2004年12月17日，专家鉴定结果终于出来了：1.系入土50年以上的陈旧性骨骼；2.男性；3.年龄范围31—36岁之间；4.身高160—163厘米之间；5.颅骨左侧的骨质缺损，系死者生前骨骼损伤后的病理改变所致……这些，都与赵尚志生前的身高、年龄和负伤情况极其一致。“这个头骨就是赵尚志将军的！”得到确认消息的那天，赵尚文老人哭得泣不成声。36年了，她终于可以告慰哥哥的在天之灵。

　　可接下来的一切，却让赵尚文始料未及。

　　魂归何处三省五市争英雄遗骨

　　赵尚志的头骨36年后在长春发现，这一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在东北三省炸响。出于对这位著名抗日民族英雄的热爱与敬仰，英雄的出生地朝阳市、第二故乡哈尔滨市、昔日战友安葬地尚志市、头骨发现地长春市、杨靖宇遗骨安葬地通化市都提出了要求安葬烈士遗骨的请求，希望把赵尚志墓作为爱国主义教育的宝贵资源和发展红色旅游业的重大亮点。

　　由此，东北三省五市“英雄遗骨之争”开始上演。

　　根据中央和国家的有关政策，决定英雄遗骨安葬的去向主要将参考三方面的意见：一是烈士的亲属；二是烈士的老战友；三是遗骨的发现者。而这三条中，烈士亲属的意见又占绝对重要的地位。

　　作为赵尚志现存世上的两位直系亲属之一，86岁的赵尚文老人一直居住在哈尔滨市。对于哥哥遗骨的最终埋葬地，最开始，老人是倾向于哈尔滨市的。

　　哈尔滨市是黑龙江省的省会，也是赵尚志11岁随父投奔的第二故乡。在那里，赵尚志求学、做工、入党、参加革命，并打响了抗日的第一枪。

　　为了纪念这位转战白山黑水之间的抗日民族英雄，哈尔滨市特意将该市的一条主要大街命名为“尚志大街”。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哈尔滨市迎请赵尚志遗骨的重要理由。

　　在赵尚志的七妹赵尚文眼里，哥哥赵尚志虽然在哈尔滨受到过迫害，承受过屈辱，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伟业也是在哈尔滨成就的，因此，将赵尚志的遗骨葬在哈尔滨也在情理之中。早在赵尚志头骨发现之时，黑龙江有关部门就找到赵尚文老人，希望把英雄的遗骨留下。赵尚文也多次给黑龙江有关部门打过报告，商谈哥哥遗骨的埋葬问题，希望能在哈尔滨北部为哥哥建一座烈士陵园。

　　可等来的答复却不尽如人意。黑龙江省民政厅的一位处长告诉赵尚文，单独建烈士陵园已不可能，而已有的烈士陵园本来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地方，但为了迎接赵尚志的遗骨，可以清出近百平方米的地方作赵尚志的烈士陵园。

　　赵尚文无声地拒绝了。她想，哥哥在抗战的岁月里从来都不贪占老百姓的一点东西，死后又怎么愿意和别的烈士争地盘呢。

　　而这时，以英雄名字命名的尚志市也开始呼唤英灵的回归。这块黑土地曾经安葬着赵尚志将军的几位亲密战友和老下属，“让长眠在地下的烈士与他们的老领导团聚，共同庆祝抗战的胜利，如果赵将军活着定会欣然同意。”尚志市宣传部的一位领导曾经说。

　　杨靖宇头骨的安葬地通化市也搬出了自己的理由，在中国的抗联史上曾有南杨(杨靖宇)北赵(赵尚志)之说，用以印证两位抗日民族英雄的丰功伟绩。在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到来之际，如果将一南一北两位将军同葬在一个城市，他们泉下有知，一定会携手相贺，共庆胜利。

　　而赵尚志遗骨的发现地长春也据理力争。在赵尚志去世后长达62年的峥嵘岁月中，英雄的遗骨已经沉睡在长春大地数载春秋。长春留住了赵尚志将军的遗骨，可以说是将军的福地，更应该让英雄的英灵继续安睡在那里。

　　和其他四市的积极争取相比，赵尚志的家乡朝阳市则后来居上。朝阳市市长陈淑珍表示：“朝阳是赵尚志出生地，是英雄的故乡，他的爱国主义精神是家乡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英雄头骨回归朝阳，符合民间习俗，也是英雄家乡人民的最大愿望。”

　　后来居上家乡朝阳以诚迎英魂

　　“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迎回赵将军的遗骨。”面对记者，朝阳市市长陈淑珍颇为自信地说。

　　陈市长的自信绝非妄言，早在1995年，朝阳县尚志乡(赵尚志家乡)党委书记雷凤祥，就带着中共朝阳县委的有关文件，到黑龙江、北京、吉林等地寻找赵尚志的头骨。

　　赵尚志的头骨发现后，朝阳市、县各级领导更是高度重视，迅速成立了“争取赵尚志头骨回归朝阳安葬领导小组”，并积极与赵尚志的亲属、老战友、及史学家接触，用实际行动赢得他们的支持。

　　在赵尚文老人的记忆里，三哥赵尚志是父亲赵子馥一生最大的骄傲。父亲临终前也曾立下遗言：“我死后碑上什么也不要写，就写赵尚志之父赵子馥之墓。”为了了却父亲的心愿，1997年，赵尚文与外甥李龙商议，准备将父母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

　　他们的这一做法，得到了朝阳市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尚志乡党委和政府在争得赵尚文老人的同意后在赵子馥的墓旁，为赵尚志立下影坟和墓碑。墓中埋有赵尚志牺牲后的遗容照片、反映他生平业绩的《赵尚志传》和父老乡亲们精心制作的“赵尚志之灵位”。

　　时任尚志乡党委书记的雷凤祥更是满怀激动地表示，虽然赵尚志的尸骨不在，但作为烈士的家乡也应该为其树起墓碑，以此慰藉烈士的在天之灵，圆烈士之父的思子心愿。

　　建墓的行动感动了赵尚文老人，也得到了赵尚志的战友原黑龙江省省长陈雷、原黑龙江省政协副主席李敏(陈雷的爱人)和原黑龙江省党史研究室副主任赵俊清的大力支持。陈雷同志更是亲自书写了“抗日民族英雄——赵尚志将军之墓”的碑名，还在碑的背面刻写了“魂兮归来”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