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人":还要在法律边缘游走多久？

　　线人在深圳边防打击走私的成果中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

　　线人是一个伴随着市场经济生长起来的特殊群体，其身份直到现在也尚未有明确界定。据了解，上世纪90年代初，一些沿海城市假烟泛滥，走私猖獗，烟草市场监管、海关缉私等部门悬赏鼓励群众举报，打假、打私线人应运而生。

　　因为举报能得到一笔不小的奖金，这对那些只拿五六百元工资的打工者来说，是个不错的谋生行当。因此，不少沿海城市的打工者渐渐充斥到线人行业中去。但是，由于线人缺乏法律认同的身份，他们的权益很难得到保障。线人的酬金应以多少为宜？他们卧底时被害能否得到相应的赔偿？这些都成为摆在社会面前的难题。

　　不为人知的隐秘群体

　　他们蛰伏在仓库的角落当中，仔细辩寻造假者的蛛丝马迹；他们在某个小巷的隐蔽处掏出手机，向执法部门提供犯罪嫌疑人的最新行踪；他们极少与外界联系，行踪诡秘居无定所，有的3年要搬12次家。他们是一群专为打假、缉私部门提供情报的线人，在人事部门找不到他们的编制，然而他们已经成为社会运行当中不可缺失的一个部分。接到线人情报的珠海边防支队两名战士在预定海岸上潜伏。

　　今年51岁的张虎已经有了6年的线人生涯。张虎1999年从河南到东莞一家针织厂做司机，当他发现这家针织厂具有走私行为之后，于2000年6月起开始为东莞太平海关缉私分局充当打私线人，一边搜集证据向海关反映，一边继续在针织厂充当卧底。而早在此前，他已有许多老乡加入到给打假、打私以及有关执法部门卧底的行列中，并在东莞的长安、虎门、樟木头等镇区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张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要做线人，身份的保密成为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一旦卧底身份暴露就会招来报复甚至杀身之祸。

　　为了做好卧底，张虎把自己的儿子、女儿、老婆都动员起来充当海关打私线人。张虎说，为了收集证据，他在跟踪东莞寮步镇一家工厂走私的情况时，花了350元钱租下一栋小房子的第三层，一租就是整整一年，每天不间断地用望远镜监视工厂动向。我和儿子、女儿轮流上阵监视，风吹雨淋都不能间断。

　　张虎还告诉记者，当线人就必须忍受孤独。为了保持身份的隐秘性，张虎同老乡们切断了一切来往，除了自己的妻子儿女、联络自己的上线之外，就没有其他朋友了，生活的圈子变得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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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人被害案频频发生

　　尽管线人大都十分重视保密工作，但依然有不少线人因身份暴露遭致报复甚至杀身之祸，因此线人时常被形容为把生命放在刀口上的工作。接到举报的边防战士将走私分子抓获。

　　2003年8月，有两位江西籍线人被人活活打死。这两名江西线人邱新荣、李永平是烟草打假部门的专业线人，在跟踪制假烟丝被发现后，被制假老板指挥黑势力殴打致死。

　　广东省烟草专卖局有关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广东的烟草打假形势十分严峻，黑势力保护烟草制假十分猖獗，以前也发生过线人被打伤或被绑架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些制假者会凶残到将人打死的地步。

　　不仅在广东，就连在首都北京，线人的生存状况也不容乐观。一位在北京打假4年多的线人告诉记者，他曾为打假挨过5次打，脑门上缝过5针。因为打假，曾有人扬言出10万元买我人头，为此我3年搬了12次家。

　　有一次，这名打假线人得知北京南三环有人在做假冒芬达、统一饮料，于是扮成买主上门，探清底细后上报给工商部门。没过几天，这名打假线人就遭到了报复，先是在长途汽车站遭人棍棒围攻，随后又接到电话，知道老子被洗了多少货吗？100万！老子拿十分之一买你的人头。

　　不少线人都告诉记者，他们喜欢看侦探小说，从中学一些技巧。有的还配备了专门的工具，暗访、跟踪、盯梢是他们常用的手段。尽管没有人为他们拍过电影，但他们的生活并不比电影《无间道》中的描述更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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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危群体呼唤法律保障

　　令不少线人感到沮丧的是，他们的高风险往往没有换来高回报，由于线人缺乏法律认同的身份，他们的权益很难得到保障。两名边防战士在缴获的走私船上检查。只有依靠海上强大的武装和灵活的线人机制，才能在打私斗争中取得战果。

　　首先，线人被害往往得不到相应赔偿。邱新荣、李永平这两位打假线人被殴打致死提出了难题：线人从事的一般是带有相当危险性的工作，一旦发生意外，他们的身后赔偿问题是否应当由主管部门来解决？算不算因公殉职？能不能授予烈士称号？但这些问题至今没有得到明确答复。

　　其次，线人举报金时常被打折扣。张虎告诉记者，广东东莞太平海关与他单线联系的情报科科长曾向他许诺：案件告破后，将按照涉案物品价值10％的比例对其予以奖励，张虎对科长的许诺还录了音。后来，他举报了东莞10多家单位走私的证据，这些案值不菲的走私案件告破后，按照10％的比例他可以得到200万元报酬，但是，太平海关最终却只发给他26万元举报奖金。

　　张虎将太平海关告上法庭，要求海关补发奖金176万元，东莞市中级法院日前驳回了张虎的奖金索偿要求。东莞中院的理由是：一，情报科科长的许诺无效。现有的海关奖励办法规定，海关对检举人的奖励最高不超过10万元，科长许诺也不能对抗这一规定；二，不是所有的举报都有回报，只有海关对走私单位的罚金兑现了才能给线人回报。尽管张虎认为其举报线索涉及10多家单位，但由于有些涉嫌走私单位至张上诉前尚未受到海关行政处罚，海关无须为张举报这些单位支付举报金。三，有些案子虽然破了，钱也罚了，但并非张虎的功劳，因为张虎拿不出自己是功臣的充分证据。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由于赏金不公和人身安全无保障，不少线人放弃了这个不确定的职业。东莞市打假办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他熟悉的好几个线人在举报了几单案件后，都转到别的地方打工去了。有的线人甚至认为与执法部门合作划不来，转而投奔造假者。有一位来自江西省的李福生就是这样一个例子：李福生原本是一名职业打假线人，曾经为打假部门提供了很多假烟制售窝点的情报，可是后来他自己却成了一个制售假烟团伙的头目，最终因制假售假被判处有期徒刑。

　　线人由于不满而将执法部门告上法庭，甚至走向执法者对立面等情况的出现，更加急切地呼唤着线人立法保护的及时跟进。不少专家针对线人权益保护提出建议：线人已经成为现代社会不容回避的话题，需要引起立法部门的重视。

　　广州市律协刑事专业委员会主任钟闻东认为，在美国，法律对线人界定较明确，即分布于社会各阶层、各领域，以不同面目出现、实际服务于联邦当局的人。国外警察机关对线人保护的一些方式值得我们借鉴。

　　钟闻东提出以下建议：首先，给线人一个明确的身份和定位；第二，从线人的合同关系入手，保证他们的合法收入，增强其积极性；第三，为线人建立一套保密机制，发生伤亡后，应进行经济上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