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奥斯维辛”(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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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30日07:34 华商网-华商晨报 | ||||||||||||
1943年起,日本侵略者开始在奉天(今沈阳)、哈尔滨、佳木斯、本溪、辽阳等地设立“矫正辅导院”,这些犹如集中营的“辅导院”所押“犯人”多在千人以上,且多为所谓“政治犯”。 “矫正辅导院”对监禁者实行残酷的精神和肉体折磨,有些矫正院死亡率达40%。辽阳弓长岭“矫正辅导院”就是其中之一,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至少400名“政治犯”死难于此,约占总人数一半以上,成为中国“政治犯”的“奥斯维辛”。 70多岁的辽阳市民李殿元曾被他的鸡蛋“出卖”过,而那段特殊的经历则成为他现在写书的全部动力。 60多年前,还是个山里娃的李殿元为了找寻母鸡与鸡蛋,稀里糊涂地被召进了弓长岭“矫正辅导院”,成为一名“博伊”(日语,汉意“童仆”),专门负责照顾院里日伪军警官员的起居,并与大量中国在押“政治犯”接触,见证了这座中国“政治犯”“奥斯维辛”的全部历程。 被鸡蛋“出卖”当了“博伊” 1943年农历七月二十,是李殿元12岁的生日。“那时住在山里,天天吃配给的橡子面,那东西吃了以后根本拉不出屎来。过生日那天,妈妈说今天母鸡下的蛋归我吃。”谈起那段经历李殿元依然笑得像个孩子。 可是小殿元站在母鸡身边干等也不见蛋下来,就拿着柳条子抽母鸡,到了后山,他被一男一女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孩拦住了……男孩是中国人,叫小友,女孩是日本人,叫美子,他们的父亲都在后面的日本正在修建的营地里当官佐。会说汉语的美子建议让小殿元进营当“博伊”,每个月可得九角钱。虽然殿元不知道“博伊”是什么,但他清楚那笔钱可以买90个小孩巴掌大的火勺,第二天他就去上工了。 进入营地,李殿元惊呆了,这是一座三角形的营地,占地约50多亩,与“勤劳奉士”(“伪满”征兵被淘汰者,将入营当三年劳工,大多累死)相邻。整个营地从外到内分为三层,两侧是铁刺网,中间是一道2米多高3300KV的电网,当时的领路人告诉他,就是一只耗子离它半尺远都能被电网吸上。 营地里一共有6趟像监狱又不像监狱的房子,那就是未来关押“政治犯”的地方。 整个营地大约有30~40名看守,集中营里的最高长官古川少校(当时辽阳最高长官为中校衔)是一个50岁左右的日本男人。 此后,李殿元开始学习怎样做一个“博伊”,在他所学的诸多课程中,有一项最难忘,那就是90度鞠躬。 说谁有罪谁就“有罪” 就在李殿元开始学习怎样做“博伊”的同时,大量“政治犯”也被押进了集中营。 小殿元曾听小友的父亲赵明伦说:这些人都是从哈尔滨、牡丹江、佳木斯、奉天等地抓来的,还有一些是鞍山“矫正辅导院”装不下拨来的。后来,李殿元从“犯人”口中得知,这些人大多是无辜群众,当日伪需要劳工时,就到街上去抓人,将青壮年押到集中营。据《盛京时报》记载,仅1943年5月4日,沈阳就有362人以“政治犯”名义被捕。甚至,“伪满”还为此出台了三部法律,规定凡是“有犯罪危险”、“有可能犯罪”的人都被定为“思想犯”,这样当群众申辩说自己无罪时,宪兵往往会说:“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肯定有问题。” 在集中营,这些“政治犯”被叫做“辅导工”,他们中每10~30人选出一个人当小队长,从一种特殊意义上说他们就是“狗腿子”。“政治犯”们的人身自由更受到严重打压,有时连挠挠痒都要喊“报告”。 “政治犯”每30人睡一铺大炕,一趟房子大约要挤下120人,有一些“重罪犯”还要被戴上30公斤左右的脚镣,通常只要磨上两天,就会皮肉皆绽。 集中营里的卫生条件更是糟糕,监房里又脏又臭,虱子臭虫满屋爬,夏天盛行传染病,每天至少死4到5个人,然后这些尸体被扔进“万人坑”,等到1944年,这里还修建了一座“炼人炉”。1944年6月间,囚房里两天内就死了41人。 至于吃的,“辅导工”每天三顿饭,不是带沙子的高粱米,就是带皮子的苞米面,通常每人能分大约4两,而菜只有萝卜白菜,偶尔能放些豆腐,可最上面的那层浮油往往被小队长们先捞走。 就在这样一种条件下,1945年初该集中营记录在案的“辅导工”还有600~700人,而到抗战胜利时却只剩下了200多人,其死亡率之高,在任何一座“政治犯”监狱里都是罕见的。 “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爱国,可是我知道爱人哪,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有时候我家里要是包点饺子,我就偷着给他们带点。”李殿元与“犯人”们越走越近:“后来,家属们要来探监的时候,‘犯人’们就暗中写个条,让我偷着传给家属,抗战胜利以后我才知道,我传的是他们的营救方案!” 下矿前门口已摆好棺材 弓长岭素以出产铁矿闻名,而这也成为了这些无辜百姓被投入集中营的根本原因。 “当时的矿井能有200多米深,一共分为六道,‘犯人’们都在最下面的一道干活,我每次坐滑轮下去送饭,总是被那种失重搞得发晕。”李殿元说。 “我最不能忘的就是每次洞里点‘炮眼’,那真是地动山摇,然后管技术的先生就先进去用白粉笔画哪地方有塌方的危险,再派‘犯人’们进去继续挖。”李老的回忆未曾间断。 就是在这样一种生产条件下,“政治犯”们的生命得不到任何保障。“有一次我下井,觉得特别恐怖,那门口就摆了好几口白茬棺材,可是‘犯人’说这是常有的事,还不知道今天谁上不来呢……”李老说。 没有人统计过,在不到两年多的时间里,集中营的矿井下究竟死过多少人,只是经常死人,然后他们的尸体会被扔进“万人坑”或火化。直到几年前,“万人坑”问题研究专家、辽宁省委党校研究所教授李秉刚亲临弓长岭进行实地考察,依然能从黑土地里挖出白骨…… 罪大恶极的看守们跑了 1943年3月7日晚,集中营内国共首次合作越狱成功,第四小队跑了21名“辅导工”。 随着日本法西斯的逐渐垮台,越狱事件也越来越多,甚至日伪增加了一倍的看守,但依然无济于事。 1945年夏,集中营上空开始出现大量的美国轰炸机,其中鞍山眼前山“矫正辅导院”的围墙被炸开,数十名“政治犯”因此逃亡成功。 在那段日子,李殿元经常拿着赵明伦留下的望远镜到山顶上去看投弹,回来就讲给大家,狱友们非常爱听。“他们是盼着自己的出头之日啊!”李殿元说。 1945年8月,日本无条件投降。与此同时,大量自感罪孽深重的看守与小队长都逃跑了,但古川没跑,他与其他的日本人都住在铁路一侧,准备回国。 8月末,李与“政治犯”们乘大客车离开了那座集中营,当时一路欢笑…… 60年后,已过古稀之年的李殿元开始撰写回忆录,他说他要记录下那座“政治犯”的“奥斯维辛”。本报记者 何骞 记者手记 作别“我们的屈辱” 辽阳火车站站前不远处就是著名的白塔,那是一座保存得相当不错的辽塔,安静祥和的气氛与刚刚李殿元的讲述形成了鲜明反差。 60多年前,同样是在这座城市里,日军的暴行遍布每一个角落:劳工、“万人坑”、“经济犯”、“政治犯”……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仿若利刃悬于每个人的头顶,所谓的“法律”已经渗透到民众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一个眼神、一顿饭食也可以被定罪,人民的生存权都已受到严重威胁,又何谈“王道乐土”?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为了摆脱这些屈辱,全国民众开始了长达十四年的抗争。无数英雄儿女为了国家的独立与解放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今天,当我们在和平环境下重新审视那样一段岁月时,我们坚信我们先人的血没有白流,整个国家的命运因为他们的抗争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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