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少女惨死雇主家中 庭审揭开保姆死亡真相

　　一个年仅19岁的姑娘，从闽东农村到福州打工，却被雇主活活打死。雇主为了掩盖真相，不仅伪造死者摔伤致死的假象，而且将死

　　死者母亲孙爱清抱着女儿的遗像嚎啕大哭者尸体偷偷火化，死者父母连女儿的最后一面也未能见上。

　　日前，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这一受到社会广泛关注的雇主殴打虐待保姆致死案作出一审判决，雇主高威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他的父亲和妻子犯包庇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并共同赔偿被害人孙秀苹死亡赔偿金15万元。

　　悲剧令人痛心，但这一悲剧所凸显出的制度缺失更发人深思。雇主何以能轻易的对保姆大加虐待，而保姆的权益又由谁来保护？

　　花季少女惨死雇主家中

　　2004年4月27日，保姆孙秀苹在雇主高威家中意外死亡，而当死者家属匆匆赶到时，却被告知死者已经火化2天了。

　　孙秀苹是宁德市蕉城区漳湾镇拱屿村人，2002年4月到福州市仓山区状元山庄高威家做保姆。死者母亲孙爱清告诉记者，高威的岳父孙乃胜和她家同村，在他介绍下，才放心让女儿到福州做保姆。但做保姆两年，女儿只被允许回家一次。平时打电话到高家，对方一听说找孙秀苹，就立马把电话挂断。

　　孙爱清回忆说，2004年4月29日晚上11点左右，孙乃胜突然过来告诉她说，秀苹摔伤了，还在医院抢救。她心急如焚，第二天上午10点赶到福州要看女儿，却被高威带到一个招待所。直到下午1点多，高威才告诉她说，秀苹已经于4月26日晚上8点多，因为倒垃圾不慎摔倒，导致脑震荡，经上海新村的医生就诊无效，在送往空军第四七六医院的途中死亡，尸体已于4月27日火化。高家还出具了一份医生诊断书、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和火化证复印件。

　　孙家当即向警方报案。

　　庭审揭开保姆死亡真相

　　福州市公安局仓山分局随即对这一离奇死亡案展开侦查，2004年11月10日，福州市人民检察院受理此案，经过对全部案卷材料

　　死者的亲属出示相关证据的审查和对被告人高威、高腾宵、孙锦爱的讯问，查明了孙秀萍遇害的前后经过。

　　自2003年下半年以来，高威就经常以其“卫生做不清楚、偷吃小孩营养品”等为由，用拳脚或空心不锈钢管等对孙秀苹进行殴打虐待。

　　2004年4月26日上午7点多，高威听到母亲讲孙秀苹卫生没有做干净，便冲出卧室，在客厅先对孙秀苹的头、脸和腿部进行拳打脚踢，并将孙秀苹按倒在地殴打，半个小时后高威又到保姆房抓住孙秀苹的头发将其头部往墙上撞，并用空心不锈钢管打孙秀苹的头、身上和脚，孙秀苹为躲避逃到客厅，高威就追打到客厅，孙秀苹逃到卫生间，高威也追打到卫生间，直至孙秀苹弯腰倒地。孙秀苹因伤重回保姆房躺下直至次日无法起床。其间高威采取放任态度对孙秀苹的伤不积极施救。

　　4月27日上午，孙秀苹因伤重昏死在卫生间，高威见状害怕才拨打120，经空军第四七六医院的出诊医生检查后确认孙秀苹已经死亡。当天，高威和其父亲高滕宵、爱人孙锦爱为了不让孙秀苹的家人看到孙秀苹的尸体有伤和逃避司法机关的追查，经商议后，由孙锦爱冒充孙秀苹的姐姐，取得了空军第四七六医院开具的孙秀苹死亡证明。

　　4月27日下午，高威、高滕宵、孙锦爱将孙秀苹的尸体送到闽侯县殡仪馆火化，毁灭证据。而后，他们又在家里多次商议统一口径，对外称孙秀苹是因倒垃圾时从楼梯摔伤致死。高威、高滕宵还找到上海新村西洋社区卫生服务站的医生黄祥增，要黄帮助伪造了孙秀苹在楼梯摔伤导致严重脑震荡的假病历和治疗收费票据。

　　孙秀苹在福州当保姆时被雇主活活打死，其家属为讨回公道历尽艰辛，一年来一直以泪洗面。4月30日，高威以孙秀苹在福州病重为由，通知孙秀苹的家人到福州。孙的家人到福州后才被告知孙秀苹已死亡，人已火化。孙秀苹被害一案在公安机关立案侦查期间，高威、孙锦爱多次按照事先商议的说法向公安机关做了虚假证明。

　　2005年4月1日，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此案。在庭审中，高威供认：两年来曾先后殴打孙秀苹十来次，在她死前两天，因她偷拿15元零花钱，我又用不锈钢空心管殴打孙的头、背、手部，我认为孙的死因是由她的腿部伤口失血过多引起的，当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没有及时请医生抢救。后来，我们是怕孙的脸、身上有伤痕，会引起孙的家属猜疑，以为是我打死的，就于27日赶紧把尸体火化掉。

　　高滕宵供认：4月26日，儿子又殴打孙秀苹两次，我没办法制止儿子，就在自己的房间看报。孙秀苹死亡后，为了制造在120急救医生来之前孙秀苹还活着的假象，我带着儿子一起去找黄医生，要求他帮忙开张假病历，我们商量以倒垃圾摔伤致脑震荡为由，编写了相关的假病历和出诊时间以及抢救措施。随后，公安机关调查时，我们都以这个病历为统一口径。

　　孙锦爱也供认了丈夫殴打孙秀苹、自己在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和火化证明书中签字，以及后来在公安机关调查中串供的事实。

　　保姆权益谁来保护？

　　惨剧令人震惊，而记者发现，保姆权益受到侵害的事件屡见不鲜。

　　福州市一路边保姆市场聚集着众多等待应招的外来妇女。

　　据《南方都市报》报道，深圳市15岁的小保姆珍梅在雇主家中，经常遭到毒打，其面部、腿部、臀部以及会阴部等多处受伤。一次因没有洗电饭煲被雇主用铁棍等工具殴打，后逃跑出来，昏死过去，经抢救才脱离生命危险。

　　据《无锡日报》报道，安徽女子任某在无锡做保姆期间，多次被雇主拳打脚踢、用烟头烫、撞墙等残忍手段摧残，致使其牙齿折断，脸部、乳房、手指多处被烫伤，阴部多处青紫，构成轻伤。

　　据《中国青年报》报道，广西小保姆梁艳玲因不小心弄坏雇主电视机屏幕和小孩玩具，遭到主人多次毒打。后被送到广西民族研究所附属医院时，已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医生检查发现，梁艳玲全身新旧伤无法数清，血压低至82/55。

　　记者走访了福州市众多的保姆站和保姆市场，尽管此类极端案例不多，但雇主歧视保姆，甚至虐待保姆现象非常普遍。保姆反映，很多雇主将她们看做下人，吃剩饭剩菜，住特设的保姆屋，打骂是常事。江西一位姓刘的保姆自2004年2月到福州打工，1年多时间已经换了10多个雇主。她告诉记者，不少雇主把保姆当奴才，呼来喝去，所有家务甚至连内衣内裤都让保姆洗。平时就像关犯人一样，10天才允许出一次门。四川一位姓王的小保姆因为与雇主顶嘴，被打得厉害。她说，一些雇主很凶，稍不如意就动手打。还有一些保姆受不了雇主的不信任。她们说，一些雇主为了考验保姆，经常有意把钱、化妆品等东西放在招眼的地方，看保姆拿不拿，很伤人自尊心。保姆们表示，到一家就应该像一家人一样，但至少有一半以上的雇主却根本看不起保姆。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家政公司负责人介绍，他们公司的保姆中，曾有半数以上受过雇主的侵害。他表示，在雇主相对封闭的家庭环境中，雇主一般享有绝对的权力，而保姆处于弱势地位，这就造成了保姆经常受到侵害，包括带有人身攻击性质的辱骂、殴打、性骚扰、不允许保姆出家门等，有的雇主还强迫保姆称呼自己的子女为少爷、小姐。他表示，如果有1例保姆对雇主财产进行蓄意破坏的行为，那么就有10例雇主漠视保姆权利的侵害行为。

　　这位负责人表示，保姆们一般都背井离乡，其工作从劳动强度上讲需要付出巨大的心力体力，从劳动时间上说要随时候命，而在精神上还要忍受社会对家政劳动工作的歧视。因此，政府部门应制订相关的法律法规以保护他们的权益。

　　如何保护保姆这一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以避免悲剧的重演？

　　福建省妇联权益部副部长、妇联法律服务中心主任郭延表示，雇主对保姆的虐待包括行为上的打骂和人格上的侮辱。究其原因，从雇主的角度，是没有意识到保姆也是一种职业，她们有独立的人格。从保姆的角度，是缺乏自我保护意识，在受到伤害时不懂得维护自己权益，而是将自己置于一种卑微的地位，过于忍耐。此外，保姆市场还不规范，保姆管理还是一个空白点，缺乏制度上的保障。

　　记者在福建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劳动监察处采访时，这个处副处长林惠告诉记者，保姆的权益维护不属于劳动法的范围，劳动法协调的是劳动者与用人单位的关系，而保姆与雇主是劳动者与自然人的关系。因此，保姆只能找妇联与雇主协商处理，或者到法院起诉。林惠表示，劳动部门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没有形成法律。现在不知道哪一个部门可以提出来，为她们立法。

　　福建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所长黎昕表示，首先雇主对保姆的观念要改变，不是一种奴仆关系，而是一种平等的雇佣劳动关系，应尊重

　　福州市职业介绍服务中心工作人员在等待求职者。由于种种原因，正规的职业介绍部门并不开展保姆介绍业务。其劳动和人格。其次，配套的社会保障制度要跟上，目前保姆市场还不规范，已经显现出诸如工资制度、工伤制度等方面的问题。再次，从道德层面应建立雇主与保姆之间的亲情关系，应相互信任，在货币等价交换的基础上应增加一些人情味。

　　专家建议，在政策操作层面，可以建立保姆劳务派遣公司，公司既是保姆中介，又可维护其合法权益，组织行为可改变单个保姆势单力孤的状况；政府用一部分培训基金对保姆进行培训，用于提高其自身维权素质和职业素质，一方面告诉她们如何维护自己合法权益，一方面提供其职业素质，与职业要求相适应，减少与雇主的冲突。

　　另外，专家还特别指出，保姆、家政公司和雇主之间应签订劳动合同以约束雇主行为。广州市有关部门曾对部分家政公司进行专项检查，发现大部分家政公司、保姆、雇主三者之间都没有签订劳动合同，记者在福州调查也是如此。合同的缺失使得保姆很难通过规范化管理维护自身的人身权益和劳动权益。

　　据了解，深圳市已于2001年出台了被称为我国首部保姆条例的《深圳经济特区家庭服务业条例》，规定雇主不得对保姆有虐待行为和严重损害其人格尊严行为。但我国目前还没有全国性法律来维护保姆权益，也少有人对保姆群体进行过专门的调查研究。专家表示，保姆作为一个弱势群体，社会应给予特别的关注，随着未来老年化社会的来临和家务劳动社会化的趋势，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从事这一职业，而不改变保姆管理的无序状况将必然引发越来越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