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姐是给我母亲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虽然五十多岁了，但手脚麻利，人善良，很讲信用，她在我母亲家已经做了多年而从未请过假。把家里的事交给她，我们姊妹都很放心。可是前些日子她却突然向我提出要请半个月的假，我感到时间太长了，跟她商量能否少请几天。她很为难地说是小女儿结婚。接着吞吞吐吐地说，因为小女儿不是亲生的，所以她是一定要回去亲自操办的，还要比她亲生女儿的婚事办得更排场。在我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告诉了我她和她小女儿的故事。23年前的冬天，一个飘着雪花的清晨，贺姐的婆婆从外边回来说，村
头有一个被人丢弃的刚出生的女孩儿，快要冻死了，一大圈人围着看，可是没有人要，一条小命就要没了，真是太可怜了。当时贺姐自己已有四个孩子了，最小的才1岁多，家里就靠种田过日子，全家紧紧巴巴经常连饭都吃不饱，家中实在是没有能力再多一张嘴了。她心里一边这样想着，嘴里一边不停地念叨着有好心人抱走这个孩子吧。忙完了手中的活计她就赶忙跑到村口去看看，她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的情景：围观的人早已经散了，紫花的小包被解开散落着，那孩子裸露的全身已经冻得发紫，没有扎好的脐带上渗着的血都结了冰，早已经没有知觉了。贺姐什么都没有来得及想，就把她搂在怀里抱回了家，用温水给她洗净后，就用宽布带把她冰凉的小身子捆在自己的胸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整整一天一夜，孩子醒过来了。婆婆在旁唠叨说，自己的孩子都快养不活了，实在是不该收养这个孩子。但看到贺姐这么坚决，她就松了口，说收养也行就是不能白养，将来长大要给我当大孙子媳妇。贺姐满口答应了。因为这个孩子是在下雪天捡来的，贺姐给她取名叫小雪。
小雪从小就聪明伶俐，全家人都很宠爱她。到了上学的年龄，贺姐坚持让她读书，招来奶奶和爸爸的坚决反对，因为家里穷，付不起学费，两个姐姐都没有进过学校的大门，大哥早已辍学在家干农活，全家只有二哥一人在读书。婆婆说是捡来的，又是个女孩子，让她读书到头来肯定是鸡飞蛋打。但贺姐铁了心，她说正是因为小雪是捡来的，是女孩子，才一定要让她读书，这孩子命苦，要让她将来过上好日子。家人拗不过贺姐，就同意小雪上学了，说先上上看。小雪很聪明也很争气，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上初中后，小雪听说了她的身世，回家问妈妈是不是真的，贺姐说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将来长大了就去找自己的亲妈妈，但是现在不能影响学习。小雪的眼泪一直在流，她说她的亲生母亲就是贺姐，但是她不想读书了，因为她对不起哥哥姐姐，他们都没有读书。贺姐头一次对小雪大发了脾气，她说小雪你要不读书，我就再也不是你的妈妈了。从此以后小雪学习更发奋了，她只有一个念头，要考上大学，报答世间最疼爱她的妈妈。
小雪因为心理压力太大，高考发挥失常，没能考上大学，妈妈坚持让小雪再复读一年，可是小雪断然拒绝了，她知道复读一年的学费对他们家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时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妈妈常年操劳，头发花白，已经过早地衰老了，她不想再拖累父母，提出要去上海打工。妈妈从亲戚家借来六百元钱，哥哥给小雪买了车票，剩下的钱妈妈都缝在小雪的内衣里。临行前，妈妈告诉她从小给她和大哥定的娃娃亲，让她自己选择。她说大哥永远是她的亲哥哥。就像妈妈永远是她的亲妈妈一样。妈妈笑了，说小雪真的长大了。
小雪到上海后，因为没有什么技能，先后干过清洁员，服务员，纺织工等等，吃了很多的苦，可她说只要想到妈妈她就什么苦都能吃。无论她做什么，也无论工资多少，她都按月把钱寄给妈妈。因为有很好的文化基础，小雪一边打工一边刻苦读书，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她现在已经成为上海一家保险公司的业务骨干，给家里盖了新房，还给大哥娶了媳妇。这不，自己自由恋爱找了情投意合的同事，是个帅气的上海小伙儿，她坚持要回家来办喜事，要让妈妈看看女婿，她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让妈妈幸福，她憧憬着将来买了房子就把妈妈接到上海去，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看着被幸福溢满的贺姐，我想这大概是应了咱中国的那句老话吧：善有善报。
其实，无论是在自然界，还是人世间，在我们的周围有着许许多多悄然流淌着的善良和感动，那是滋润着我们心灵的一抹新绿。
作者：杨修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