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6月底，骤雨时，我被淹没在失业大军中。辗转于市井，变通求存，忽见一校招聘教师，便带上我的简历和劣作欣然前往。几乎没需要笔试，便让我上下学期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主干课，但无签字立据。正是学生放假时，学校某负责人便对我说因学校暂时无课，学校招生人员不足，让我前去支援。食人俸禄岂能不做实事，虽然我无招生经验，但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亦可稳保职责。在赶赴某县招生工作点的旅途上，我感慨万分，不想自己如此简单便当了一“高校”教师，担负起教书育人的重任，车上便有些飘飘然。到了地方，我便仔细阅
读招生简章，那精美的图纸上印着让学子们向往的字句，如果我是学生，我都有些心动，这和我实际看见的学校大不一样，更别说师资力量了，哪里有教授副教授，就我这一混出来的本科还能当上主课教师，于是我的心暗淡下来，这不是欺骗吗？
那是皖南的一个小县，我无心欣赏皖南烟雨，更无心对那些出自寒门高考落第的学子们谈我们学校的情况，我摆出一副愿者上钩的态度，还真有人在看了招生简章后急切交上报名费填写了报名表。我那同事和我一样，并无招生经验，对前来咨询的学生所说的台词都是招生简章上的。没有两天，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欺骗，又踏上返回的客车。
回到学校便和校长论理，那厮说，学校只有在生源充足的情况下才能生存，才能搞好学校建设，我们之所以“这样”招生就是为了更好地搞好教育事业。那厮看到我已经沉默便又来安抚道：“凭卿之大名，佳作篇篇，不用半番口舌，只需校门一站，那学生们便会慕名而来。”最后那厮见我仍是犹豫不决，便道：“招生工作十分辛苦，领导拨给你们的招生经费少之又少，所以决定招一个学生给你们五百元的提成。”你想想，一个学生五百，十个学生就五千，回到家乡，大手一挥来个百十人，那就是数万人民币啊，这时我终于飘了起来，当晚便赶上开往皖北的火车。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面对无数个领着孩子前来咨询的家长，又无数次为了那仿佛马上就要掉进我银行账户的人民币自欺欺人，我那本工作笔记上记了密密麻麻的学生姓名，手里也有厚厚的一沓报名表，我数着这些报名表时就像在数人民币一样有快感。然而我却不知道为何不敢告诉皖北老家的亲人们我在做什么工作，即使走在大街上，我都担心有人会认出我，最后我开始做噩梦，我梦见自己走到了万丈深渊的边缘。于是我翻开工作笔记，拨打每一个前来报名的学生电话，我告诉他们学校不是简章上说的那样，并为自己找了一个也被学校欺骗的借口。通知完以后，我走出租来的那家简陋的旅社，原来已经骤雨初歇，走在大街上我不再有委琐的感觉，我把胸挺起来，告诉自己的良心，我还是个人！
后来我换了工作，但经常去那家学校看看，真没想到这破学校还真能招来五六百人，有的是被骗来的，来了之后才知道自己读的是自学考试；有的是为了玩而来的，大城市才好玩嘛，更有甚者只在学校挂了个名天天不来上课的。那天我喝了点小酒，感叹这大千世界，几年后，这些人谁堪回首？
作者：叶相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