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行业审计“自查” 内部审出20多亿违规金额

　　应当让多种产权形式进入到烟草行业，通过民营资本首先介入零售领域的方式真正建立“大市场”，进而再打破专卖体制——

　　“对烟草行业的审计结果，国家审计署将于6月下旬向全国人大汇报。”今年5月，国家烟草专卖局学会秘书长郑富钢对记者说。

　　6月28日，审计署审计长李金华向人大常委会提交的《2004年中央预算执行和其他财政收支审计报告》中，内容未涉及烟草行业。这使事情显得扑朔迷离。

　　华寅的神秘之行

　　烟草行业的审计从2004年开始，与中石化、中海油等九大国企同列为2004年审计署审计对象。2004年12月11日，北京华寅会计师事务所(下称“华寅”)的审计人员进驻安徽省烟草专卖局。而全国范围内烟草行业审计，在2004年10月就拉开了帷幕。

　　国家审计署特派办直接进入19个省份，国家烟草专卖局委托第三方进驻12个省份，安徽省属于后者。

　　“从2004年12月11日到2005年1月21日，审计人员选择了合肥、黄山、宿州三家商业公司和蚌埠、芜湖两家工业公司(进行审计)。”安徽省烟草公司财务处处长贾零霓说。

　　“为了配合好此次审计工作，此前我们自己还进行了两次审计。”贾零霓补充道。

　　之前的两次自查，分别在2004年4月和8月进行，当时国家烟草专卖局下达指示，要求各省在迎接国家审计署进驻之前，先做好自查自纠工作。

　　贾零霓介绍：“第一次自查，审计处和财务处从全省抽调了20多人；第二次自查是聘请了省里的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对检查的结果进行复查。实际上，自查也许很多问题并不是看得很透，所以请第三方中介机构会好一点。”

　　记者了解到，上述两次自查，发现了诸如截流销售收入、部分地方出台的工资津贴制度与中央不吻合等问题。

　　经过这两次的自查自纠，当2004年12月11日华寅的审计人员进驻安徽后，在向安徽省烟草专卖局呈交的一份征求意见中这样写道：“我们认为前两次自查力度较大，整改措施认真到位。”

　　征求意见中也提到一些问题：离退休人员社保补贴问题；福利费用使用问题；关联交易存在着资产划分不明确问题；互相挪用公款问题等。

　　但华寅工作人员没有向记者透露审计报告的详细情况：“我们是接受国家烟草专卖局的委托对安徽省烟草行业进行审计，按照惯例，我们是不会对第三方透露任何此次审计报告的内容，而是直接汇报给国家烟草专卖局。”

　　20多亿元里面的“乱”

　　“2005年5月30日召开的全国烟草行业加强内部管理监督工作会议上，何泽华副局长说，这次查出的违规金额为20多亿元。”一位国家烟草专卖局内部人士说。

　　“但对于一个利税2100亿元的行业来说，问题并不算大。”这位人士补充道。

　　记者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何泽华副局长在此次内部会议上，谈到了此次烟草行业审计中凸现出来的6个问题：诸如违法违纪、违规经营、体外循环等问题(详细内容见)。

　　何泽华在此次会议上强调：“少数单位满不在乎，存有侥幸心理，对存在问题只查不纠不改，或者整改不彻底，甚至在审计期间顶风作案。如某县级烟草部门在审计期间仍然伪造资料套取烟叶生产扶持费，设立小金库，性质极其恶劣。”体外循环之前因后果

　　按照何泽华所说，“体外循环”现象是造成“账外账”和“小金库”的直接原因。

　　“所谓的‘体外循环’，就是指一些烟厂计划外生产，然后直接卖给烟贩子。而市场流通的香烟多，就造成了降价倾销，影响了国家的财政收入。”安徽省内对烟草行业深有研究的人士说。

　　上述人士继续介绍，“体外循环”在烟草行业相当普遍。

　　由于烟草行业是专卖专营，国家对每个烟厂下达生产指标，而非由市场竞争决定各厂的生产量。很多计划外的小烟厂，跟正规厂家竞争，来抢占市场，但市场的消费量是一定的，所以就造成了很多正规厂家产品囤积。正规厂家为了能把积压的卷烟卖出去，就绕过烟草公司而卖给烟贩子。

　　“‘体外循环’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在2002年国家关闭计划外小烟厂以前，为了绕过地方保护而暗箱操作；另一种是2002年以后，因为小烟厂关闭造成销大于产，为了能多卖烟，超过生产指标额外生产。”他说。

　　业内人士介绍，为了实现“体外循环”，厂家必然会做两本账，这就是“账外账”。钱不入账，被厂家自行保留支配，就是所谓的“小金库”。

　　1997年，惊动全国的蚌埠卷烟厂原厂长李邦福受贿案件，就跟“体外循环”有关。

　　“李邦福很会搞关系，他受贿的112万元，对外界一直没有说明受贿来源，其实这都是烟贩子送给他的好处费。”一位与李邦福共事10年的蚌埠卷烟厂退休干部说。

　　李邦福为了让“黄山”牌卷烟多抢占市场、打开知名度，就与广东、福建两省的烟贩子私下交易，让烟贩子多卖他的“黄山”牌卷烟，把市场价格给炒起来。烟贩子获利颇丰，就给李邦福很多好处费，后来东窗事发，给逮起来了。

　　“在安徽，(体外循环)这种情况好多了，但在一些销大于产的省份，如江苏、浙江、广东、福建等，可能‘体外循环’的情况还会有。”那位熟悉安徽烟草行业的人士说。

　　造成“小金库”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烟草行业多元化。由于烟草行业沉淀大量自有资金，很多企业搞“三产”，名义上为了分流富余职工、增加收益，实际上把一部分资金变成私有，从中牟取私利。

　　事实上，2002年以前，国家烟草专卖局一直鼓励多元化，但之后因为审计署的审计，国家烟草专卖局发现了很多问题，企业多元化经营就被叫停了。是改良专卖制不是抛弃专卖制

　　“李邦福的事件虽是个人腐败问题，但也是体制的问题。”业内人士说。

　　该人士说，如果允许蚌埠卷烟厂的销售人员自由地在市场上推广“黄山”，那李邦福有可能就没有机会犯这样的错误，烟草品牌进入某地区必须由烟草公司去做，而地方保护主义造成烟草企业想要在别的省份做大品牌很难，国有企业的管理体制也使得销售公司人员没有动力去为某个品牌搞推广。

　　对烟草行业深有研究的周阳敏博士认为，在某种程度上，“体外循环”未必是一件坏事情，这可以对专卖体制产生一定的冲击，从而加速以市场需求为导向的市场经济。

　　“看似管理体制的问题，但实际上是专卖体制的问题。我个人认为应当让多种产权形式进入到烟草行业，通过民营资本首先介入零售领域的方式真正建立‘大市场’，进而再打破专卖体制。”周阳敏说，“但我们也应当看到，工商分离和下一步的公司制改革，本身也是在专卖体制下的一种进步。”

　　据了解，此次对烟草行业的审计目的之一也是对资产进行核实，以备下一步的产权制度改革。

　　事实上，几年来对烟草行业的整顿工作，已经有一些成果。

　　“现在国家烟草专卖局搞了一个生产经营决策系统，就是通过全国联网，对每个厂的每一台机器生产的每一支烟都能知道，对于单箱耗丝、消耗的盒皮、盘纸、香精香料都已经有严格的规定。这样便于监管，在一定程度上也进一步杜绝了工业企业的私自超产问题。”国家烟草专卖局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吴践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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