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停电谁揭开了工业文明的伤疤？

　　本网特约记者：曹琰 (佘廉，武汉理工大学预警管理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导。中国管理科学院企业逆境 研究室主任。国内首个提出企业逆境管理理论，首个创立企业预警管理体系之人。记者就电力系统事故的危机与预警对他进行 了专访。)

　　工业文明在放大系统事故的影响 记者：莫斯科“5.25”大停电之后，其电力系统在2小时之后逐渐恢复 供应，对社会造成的损失虽然不及2003年美加“8.14”大停电，但俄

罗斯社会公众、普京政府均激烈地将矛头指向了 俄罗斯统一电力公司。在现代工业文明不断发展前进的这种社会背景下，您怎样看待电力系统的安全问题？

　　佘廉：俄罗斯政府对统一电力公司的问责与其政体有关，统一电力公司总裁邱拜斯的问题涉及到自由化、涉及到政党 之争等问题，因此政府要其辞职实际上是将一个社会事件、一个电力系统的生产问题所带来的事件，被放大成为政治事件，这 种事情应理解成为一种特例。

　　实际上每个系统都有问题，一个系统会影响另一个系统，随着现代工业文明的不断发展，电力系统发生事故的后果已 从纯粹的技术层面扩大到社会层面，这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一个典型特征，也是工业文明带来的一种结果，是不可避免的。

　　记者：那么怎么校正这种不可避免？

　　佘廉：首先是在电力系统内部，大家是否有风险防范的意识和风险防范的理论指导体系。也就是说，从电力系统内部 来讲，对于风险防范应有个系统的指导与培训。其次，从外部来讲，电力系统出了停电这类的危机事件后，如何与外界进行专 业的沟通与理解。

　　现在的应急预案只是停留在应急、应变的角度，现在的问题是能否再往前推一步。在往前走的过程中，怎样让风险防 范工作更有逻辑，更有一条理论主脉。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集沙成塔，集腋成裘。有些事件，我们在设计预案时都有很重要的前提，就是说，我假设其它部 分是正常的，我就会认为系统抵抗这类事件的能力是没问题的。但是，如果系统上同时出现几个事故点，在物理学上叫做共振 ，共振的振幅突然放大几十倍以后，就足以导致系统垮掉或瘫痪。如莫斯科大停电就是社会诸多因素引致的共振现象，引起整 个社会的防御，但最终却把这个帐算到了电力系统头上。比如说地铁运营的问题、商业设施保护的问题、社会治安的问题，都 算到了电力系统的头上。但实际上按照系统论的观点，这些系统都是互相联结的，都存在各自的问题，电力系统在做应急方案 时绝对没有考虑到还有其它系统的问题会对我们产生不利影响。为什么大家会关注这个事件呢？就好像一个人头上有个伤疤， 是你揭开了这个伤疤，别人就会指责你。但实际上，每个系统本身都有问题，因为系统之间是互相开放的。

　　危机不是事件而是状态 记者：危机管理是否就是预警？

　　佘廉：“911”事件之后，我国开始大量介绍危机管理，但是，主要介绍的也只是美国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 代初的危机管理的观念，比如说，危机是偶然的、突发的、不可预测的事件，对危机事件的每次应变是不一样的。其实，美国 现在已经改变了这种观念，其危机管理的概念已在向预警的概念走了，但我国引进的仍是美国当年的观念，我对此有些担心。

　　很多人认为危机是个事件，其实，危机不是事件而是一种状态，一种失控的状态。危机管理是在状态已经发生，事件 已经失控的过程中的一种管理手段。预警管理是从事件的预测预报干预控制进行管理，如果事件已经无法控制，就会采用危机 管理。也就是说危机管理是预警管理的后端。

　　电力系统是人类的人工活动所产生的一个系统。我们所有的人工系统都有个特点，就是在去实现其系统功能的过程中 ，必然会带来对社会可能导致伤害的一面。我们将这称之为“系统的缺陷”，这不是系统本身的缺陷，而是系统在提供服务、 产品的过程中，存在一种风险、破坏的要素。这就是事物的两面性。在证实系统存在缺陷的前提下，我们就要有套系统的理论 来解决系统的缺陷带来的一种可能后果。这就涉及到一个统一的理论指导，这包括原理、模型、管理模式、运行程序、技术方 法、以及对成本的测算与控制。

　　预警体系的设置不是让事情不发生，而是让事情少发生，并且出了事后能让风险及时转移、分解、降解。让事情不发 生是一种赌博的概念。电力预警体系包括与应急方案的联动，包括电力系统内部相互之间的配合，与外部的社会资源的联动， 这里面更多的贯彻的是一种管理的理念，这种理念并不是要新投什么东西，而是把现在所铸的东西按照一种新的理念进行整合 ，使效率更高、成本更低、风险更少，同时，也让系统更加稳定、更加安全。电力系统发生系统瘫痪事故的概率是很低的。但 是由于电力这种产品的公共性、公益性、系统的网络性，又使得一旦这种事情控制不好，就会形成很大的社会事件。

　　颜色预警可能招致公众的过分关注 记者：近几年，在电力供应紧张时，不少供电企业会向社会发布颜色预警 ，您怎样看待这种行为？

　　佘廉：目前电网企业发布的颜色预警实际上是预警的一种手段、方法，我们叫做信号方式，就是用颜色来表明系统所 处的危险度。不同的危险度意味着后果不一样。在预警这个系统工程中，颜色预警只是预警的一种输出结果，是一种告示。公 众看到这个东西不见得就会是我们所期望的，比如说可以接受，临危不惧或有所准备。

　　其实，发布颜色信号是有讲究的，一方面我们要让该知道的人知道它，另一方面又不能让它产生一种社会恐慌，产生 一种连锁的社会不良反应。比如黑色警报就易导致社会紧张心理，导致社会公众对你电力系统的过分关注，过分关注的时候， 就必然导致公众对你电力系统内部运营问题的一种考察，我们知道有些事情，既跟技术有关，也跟管理有关，公众就会关注你 的管理问题，就会导致一种不信任，这样你在调用一些系统的外部资源时就可能由于不信任而受阻，从而使本可解决的事件出 现阻碍。因此，做这种事情时要内外有别，内紧外松，把谁拔高都不妥当。另外，如果多次发布的话有可能会造成社会的一种 漠视，因此要注意颜色警报的度。

　　我个人以为，除了涉及到对社会公共安全带来明显影响的事件，如气象灾害，自然灾害需要警示外，其它任何事件都 不需要向社会警示。什么事情该做或不该做，应在一个统一的预警管理模式下来做。整个流程都是一气呵成的，走到哪一步都 是流程的一部分，而不是断断续续的。　 记者：电力系统如何与外部资源联动？

　　佘廉：从外部联动来讲，就是系统在预防事故发生时，怎样让外部资源更多的为我所用。因为你不可能让所有的外部 资源为你所用。这个资源包括舆论、政府。有些问题可以在系统内部处理，但有些问题就需要外部资源配合。比如说与重要用 户讨论用电计划，在与重要用户沟通的过程中要把预警的概念放进去，要让对方看到，在电力系统的整个流程中，我有专门处 理突发事件的方案。这是在常态下的预警管理。

　　在非常态下，就是公关危机的概念。比如发生了突发事件，我怎么向用户、公众、社会解释，对事件发生的损失，怎 么进行后期处理。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常态下的管理，常态的管理做好了，就可解决非常态的问题。预警管理就是在常态的管 理下解决非常态的问题，在排除一些小概率事件后，大量的事件是从常态转移到非常态，这个突变不是某个点，而是一个过程 。

　　对于业界兴起的新闻发言人制度，我个人认为是一种作秀。实际上，客户面临的各类用电问题，应在供用电双方签订 的合同中就设定了规则。发言人如果是出于承诺目的，就没有必要，没有发言人不见得企业就不承诺，没有承诺企业还有什么 存在价值。我认为企业的一切行为一定要出于内部需要，而不是外部需要。

　　记者：电网企业如何进行预警系统的设计？

　　佘廉：首先应让大家达成对预警理念的共识；第二，对现有的已经存在的预警因素资源进行整合，也就是整合存量； 第三，在预警系统的整合过程中，按照预警系统规划进行扩展，而不是大家都铺摊子，各搞一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