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老妪勇敢控诉日军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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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市一院呼吸科住院部，81岁的周湘莲老人倚在床上吸氧。她77岁的妹妹周湘萍把拐杖往床边一放，一坐下就握住了姐姐干瘦的手。她叫了声姐姐，就不知再如何开口了。看见摊开在床头的纸与笔，周湘莲似乎已经明白了记者的来意。她抿了口凉水，开了腔———1937年冬天，那年我才13岁……

　　爷爷和父亲一天内遇害

　　那一年，妹妹周湘萍只有9岁。但留在她记忆里的一些印象，却已成为她68年来不忍回顾的痛。“当时我们家住在秦淮区王府里3号，现在大概是鸣羊里12号左右的位置。爷爷奶奶，一个头脑不大好的叔叔，再加上我父母与兄弟姐妹4个，一共9口人。那年冬天鬼子进了南京城，我们家左右邻居基本上都早早跑到别处去了，也有的到难民区去避难。当时我们也想去躲一下的，可我奶奶的思想比较守旧，说是老房子不能离开。爸爸比较听话，就没走。到了1937年冬天，整条巷子就剩我们一户人家了。”

　　那年，周湘萍的父亲刚刚39岁。灾难就在那个冬天开始接二连三地袭击这个家庭。“冬月十一(公历1937年12月13日)那天，响了一夜的炮声。我父亲一早起来，准备去巷口的茅房，就喊了我哥哥跟叔叔一起。他们出门时，我爸还讲，会不会碰上鬼子啊，人多点应当不会有事吧！谁知出门走了几步，还没到巷口，不知从哪窜出几个日本兵，拿着刺刀就把我爸他们三人围住了！”

　　周湘萍与姐姐躲在门后看见这一幕，吓得双腿发软。“鬼子就押着我爸他们一直到了家门口，我爸指着我们全家人跟他们讲，说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他要留在家里养家糊口。可鬼子还是说，必须有一个人跟他们去当劳力。考虑到我哥哥还小，叔叔头脑又不大好，我父亲就自告奋勇跟他们走了。”

　　父亲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当天下午，有人到周家来报信，说看见鬼子在南门外乌龟桥上把人给打死了。“我妈当时就昏过去了。我爷爷说要去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家里人劝不住，他就去了。结果再也没回来。”

　　当天晚上，又有人带来了坏消息。“一天时间内，爷爷和爸爸就都走了。我们家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后来妈妈就和哥哥一起去找他们的尸体。他们到中华门外、江东门那一带，到处找。死人横七竖八多得不得了，就挨个地翻，每一步都要从尸体上跨过去，可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爷爷跟爸爸的尸体……”

　　13岁女孩两度惨遭蹂躏

　　68年来，周湘莲的记忆一直在回避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然而她越想忘掉，反而记得越分明。“爷爷跟爸爸走了没几天，巷子里的人跑得更少了，可我们家没有钱，也没地方可躲，只能住在原处。那些日本兵经常过来烤火。把柴堆一架，点上火在边上烤，人就嘎嘎地笑。隔壁有几家房子都被他们烧了。”

　　女人不可避免地成为日本兵寻找的目标。“我妈妈那年36岁，那阵子从来不敢洗脸，反而要用炭灰把脸涂得黑乎乎的，有一天晚上，我们已经睡下了，鬼子来拉我妈。我妈还抱着刚几个月的弟弟呢，她指着怀里的弟弟，又指着满脸的灰，鬼子可能是嫌弃了，就没再拉她。可是后来，我没有逃得过去，日本兵连我这个13岁的小女孩也不放过……”周湘莲讲到此，哽咽了起来。

　　妹妹周湘萍坐在一边补充：“那天晚上，她躲在柴垛子里，外面堆得高高的，可人在里面发抖。鬼子进来就把柴垛子踢散了，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把姐姐拎走了……”

　　“他们就把我拖到离我家不远的一处空房子里面，刀就架在我脖子上，三个鬼子轮流……我又是出血又是肿的，连凳子都不能坐。没过几天，又被他们架去一次，这回是四个鬼子兵……”周湘莲老人断断续续地叙述，一开始，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没说两句，就泣不成声。病房里一片静默。

　　为了避免渐渐长大的周湘萍也遭遇如此命运，家里在她10岁那年就把她送给人家当童养媳了，周湘莲到了15岁时，也随便找了人家结了婚。“说是当童养媳，其实就是让我当苦力啊，两年过后我就从那家逃出来了。回家也没有活路，就去给人家哄孩子，伺候病人。后来我哥到外面谋生了，我妈也带着小弟躲到外地去了。我们一家就这样散了……”

　　如今，一家人只有两姐妹还在人世。“我的身体也不好，也不知哪天就不在了。以前一直觉得，这事开不了口，跟谁说去啊？可现在我再不讲出来，就永远没人知道鬼子干下的罪恶，我遭的这些罪，也就带到坟墓里去了……”两姐妹偎依着靠在病床上，妹妹伸出手来，给姐姐理了理零乱的头发。她们不约而同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快报记者吴聪灵

　　采访手记

　　新闻采访学称，不会提问的记者不是好记者。然而这次面对81岁的周湘莲老人，我却始终无法开口提任何问题。更多的时候，我坐在病床边，听姐妹俩那不时被泪水打断的对话，然后默默噙着泪做记录。我无法想象，对于一个年仅13岁的女孩来说，那是怎样一段浸透了血泪屈辱的历史。即便再给她68年时光，这伤口也无法愈合！

　　我不敢去揣测，在南京，在中国，还有多少像周湘莲一样处于风烛残年的老人心中，仍藏着类似的秘密。对于视贞操如生命的中国女人来说，经过68年的思量，决定公开讲述这一屈辱经历，需要莫大的勇气。而周湘莲老人终于明白，比埋藏屈辱更重要的，是控诉，是公布真相，是不让每一桩罪恶被风尘埋没！老人终于卸下了心头的重负，而当年那些毫无人性的施暴者呢？不论存亡，他们的灵魂都将永远定在历史的耻辱架上。吴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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