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联夫妻穿越激情燃烧的岁月(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20日08:36 沈阳今报

　　特派记者李中良／文李双琦／摄

老两口当年的合影。

今年7月，周淑玲收到了从俄罗斯寄来的勋章。

老人获得的勋章。

　　引言

　　“战争，让女人走开。”

　　然而，当一个女人为了保卫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家园，毅然走上战场时，她就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她更是一名战士。当透着血色的爱情，以它顽强的生命力在枪林弹雨中绽放时，它的背后闪烁着女性的光芒、人性的伟大。

　　14岁的地下工作者

　　1932年，黑龙江省保清县尽管地理偏僻，但还是遭到了日本帝国主义铁蹄的践踏。

　　那时，14岁的周淑玲经常帮爷爷、父亲传递一些信件。“那时候就知道大人们是打日本鬼子的，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抗联的成员。”73年后，87岁的周淑玲老人端坐在沈阳的家中，一幕幕悠悠往事仿佛脑海里播放的幻灯片，忽隐忽现地飘在眼前。

　　没多久，周淑玲的爷爷、叔叔在抗日战斗中牺牲了。日寇洗劫了周家，她11岁的小妹妹被好心人带走，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其余的家庭成员均遭到了日本法西斯的毒手。

　　而周淑玲随父兄转移到隐秘的场所继续从事地下工作。她至今还保留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原本横宽的照片被裁剪得很窄，上面只有母亲带着她和妹妹；照片的另一大半没有了。这是张她们与城里亲戚的合影。当时由于日寇四处搜寻周家人的下落，亲戚为了保护她，也为了保护自身，不得已才将完好的相片剪裁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少女时代的周淑玲打扮成富家小姐的模样，在日寇占领的白区，周转着抗日联军的重要信函与信息。她日夜担心着父亲、兄长的安危，而那时，见上家人一面不仅仅是艰难的事情，更是件异常危险的事情。

　　胆大心细，特殊的战斗经历磨炼着周淑玲；国恨家仇，让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正地拿起钢枪，将侵略者驱逐出家园。没有见过面的丈夫

　　1938年夏，20岁的周淑玲如愿与父兄并肩战斗。她隶属抗联3军4师32团，团长李明顺，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年轻领导。当时的战争异常残酷，面对日寇的强大反动势力，抗联战士采取游击战，利用熟悉的地形与敌人周旋。

　　一天，父亲找到了周淑玲，说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未来的丈夫就是她的团长李明顺。除了有些突然，她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那个年代的女孩，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封建的；最重要的是战争时期，我根本没想过儿女私情，心里只想着打跑日本鬼子。”

　　他会是什么样子呢？这样的好奇只是在周淑玲的脑海里偶尔浮现出来。

　　事后她才了解到婚事的原委：李明顺曾在战争中救过东北抗日联军第五军军长周保中一命，两人也在战争中结下了很深的情谊。周保中始终对李明顺有一种报恩情结，而33岁的李明顺还是个单身男子，这令周萌生了一种想法：帮他找一个好姑娘做妻子。

　　恰巧，周淑玲来到了队伍，而她的父亲与周保中又是老战友。于是，周保中向周父说明自己的想法；了解李明顺为人的周父非常赞同，但周父还是多了层想法：先让人家李团长看看我家闺女。

　　就这样，李明顺在周淑玲不知情的前提下，偷偷端详她一番，秀气、干练的周淑玲给李明顺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从此，李明顺、周淑玲这对“夫妻”战斗在各自的岗位上，谁都无暇“婚后的生活”……成了苏军的“俘虏”

　　1938年初冬，李明顺部接到上级命令：为了保存实力，将队伍向苏联境内转移。32团100多人在李明顺的带领下，稍作休整，便开始了艰难的行军路程。

　　也就在那时，周淑玲见到了自己陌生的丈夫。从知道有这样一个丈夫到见面，其间竟半年之久。

　　“你是周淑玲吧？”“报告团长，我是。”周略带羞涩地回答。“有什么困难，直接和我说，我帮你。”“我没有什么困难……”

　　其实，行军中团里的战士都知道了他们的夫妻关系，但好强的周淑玲不想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而受到额外的关照。就这样，李明顺骑着马在前面带路，周穿着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中。

　　在穿过一个峡谷时，风雪交加。李明顺不容分说，硬是把周淑玲扶上马，而自己牵着缰绳无声地行进。望着眼前的这个领导、这个男人，周淑玲感觉从未有过的一股暖流在身体里徜徉。“他就是我的丈夫！”

　　在进入苏联境内后，因苏军未明确32团的身份，便将他们全部缴械、关押在一起。在“被俘”的20多天里，团里的六七名女战士一边照看着伤员、一边节省着粮食给体壮的战友吃。与其他人稍有不同，周淑玲多了份沉沉的牵挂：李明顺被苏军带去交涉，一直没有露面，他到底怎样了……

　　突然有一天，苏军士兵单独将周淑玲押进一个营房。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丈夫正用俄语与一个军官交谈。过了一会儿，李明顺笑着走过来，对她说，“他们的上级传达了我们的身份、来意。刚才我告诉他你是我的妻子，他夸你是个漂亮的女人、勇敢的战士。”说着，李明顺拉过周淑玲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回家的“日本军官”

　　用周淑玲老人的话说，他们很快便将家安置在一个叫“双城子”的小村庄，在那里她和李明顺才真正结成夫妻。在硝烟弥漫的岁月里，周淑玲无法想象朝夕相处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夫妻俩往往一个月只有三两天的共处时光；而周对丈夫的思念、牵挂很快便被紧张的战事所淹没。

　　周淑玲只知道丈夫急匆匆地离家是去执行非常任务，至于是什么任务，有多大的风险，丈夫从来没有向她透露。她知道这是纪律，所以只是默默地为他收拾行囊，从不多问。李明顺没有明确的行程，突然地走、意外地归，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有一天，两位苏联军官找到她，神秘地笑着说：“嘎莲（俄语称呼），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来了个大官。”

　　一头雾水的周淑玲满腹疑虑地回到家中。一推门，她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身穿日本军官服的男人正朝她扮着鬼脸。“八格牙路，你的什么人的干活？”“是你，你跑哪去了，怎么穿上鬼子皮了？”

　　原来，李明顺经常秘密地潜返回祖国，刺探日军在东北地区的军事情报。此次打扮成日本军官才安全地返回来。知道丈夫从事如此危险的工作，周淑玲伏在丈夫肩头，哭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丈夫面前流泪，弄得李明顺手足无措，一个劲儿地道歉。雪地产子的苦难

　　残酷的战争让周淑玲失去了父亲、兄长，李明顺成为了她身边惟一的亲人，直到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在苏联降生。

　　解放后，李明顺经常向周淑玲表示歉意：你为我们李家受了太多的苦，我对不起你。在你生孩子的过程中，我都不能在身边陪伴你、照料你。没办法，谁让那是战争时期啊。周淑玲一生生育了8个儿女，6个儿子生在苏联，两个女儿生在国内。令周淑玲痛心的是，因环境极为恶劣，其中的两个儿子在出生后的几年里，不幸夭折了。

　　战斗在后方的周淑玲，她的生活依然是动荡的。每一次战略转移，她都要拖家带口。稍微大点的孩子手拉着走，小点的孩子放在雪橇的摇篮上拖着走。

　　当她怀上第三个孩子眼看就要临产时，队伍正在行军途中。白茫茫的雪地上北风肆虐，周淑玲强忍着分娩的剧痛，远方的炮声、近处子弹的呼啸声，这些她全都听不见了，她痛苦地小声呻吟着，咬在嘴里的手帕渗出了血……

　　终于，一个婴孩清脆的啼哭，宣告着天地间一个女性的伟大。这个生下来就掉进雪地里的孩子是不幸的，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那个枪林弹雨的世界。而他哪里知道母亲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呢？牵手漫漫人生路

　　产后的周淑玲极度虚弱，之后的7天竟没吃过一个米粒，饿了渴了，就从地上抓把雪放在嘴里；下半身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即使这样，只要听见儿子哭叫，她就本能地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

　　2005年7月初，一枚“苏联卫国战争胜利60周年”的功勋章几经周折，从俄罗斯邮寄到周淑玲的家中。

　　“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我算是幸福的，有丈夫有儿女。”老人边翻看着相册，边对记者说。

　　1945年抗战胜利后，周淑玲一家回到了阔别7年的祖国。解放后，她和丈夫又开始为新中国的建设奋斗着。1951年，毛泽东到沈阳机床厂视察工作时，周淑玲和丈夫担负起了保卫工作；之后，刘少奇等国家领导人来沈阳视察时，他们都是最让领导人信任的保卫人员。

　　文革期间，李明顺夫妇均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迫害。然而他们彼此牵着手，默默地面对着红卫兵的审判，神情泰然。

　　1987年，李明顺因病逝世。在他生前，周淑玲搀扶着丈夫走了很多他们曾并肩战斗过的地方。时空交织，一幕幕如烟般的往事在这对军侣眼前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