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崖洞民居 另一种可能的风景

　　早在1998年，重庆市政府作出决策，准备对洪崖洞进行改造之前，就有五个来自重庆建筑大学的学生，已经在针 对洪崖洞片区的山地民居进行研究，他们的设计方案“乐业山居”还获得了第20届世界建筑师大会的大奖。这一方案的主要 参与者如今依然坚持当年的理念：历史街区是城市个性的重要载体，“文物保护”型的旧城改造，应该在改善市政基础设施的 基础上维护原貌。

　　本报上期关于重庆洪崖洞改造工程的封面报道刊发后，在各界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重庆市民对洪崖洞的关注度远远 超乎了记者的想象。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早在1998年，重庆市政府决定对洪崖洞进行改造之前，就有五个来自重庆建筑大学的学 生，已经在针对洪崖洞片区的山地民居进行研究。作为毕业作品——他们的研究结果“乐业山居”设计方案还曾获得第20届 世界建筑师大会的大奖。

　　那么，当年“乐业山居”设计的原作者们对今天的洪崖洞改造工程是怎么看的？记者日前采访了原“乐业山居”设计 小组的五个设计者之一，现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师李建华先生。

　　有多少开发商

　　可以自发地传承历史文化？

　　“如果站在开发商的角度上，洪崖洞变成现在的模样应该说完全没有错。”当记者问及怎么看现在的洪崖洞时，李建 华这么回答。

　　“但是，有多少开发商能够去自觉地传承一座城市的历史文化呢？”他反问记者。

　　开发商依照商业原则去做这个项目，而政府的想法又缺少财力支撑，加上有关部门管理失位，这就造成了一些历史建 筑在保护中的争议。对于这些争议，以及外界对洪崖洞的指责，李建华表示很理解，因为从学术上讲，争议是很正常的。新洪 崖洞开发的第一个设计者——四川美术学院郝大鹏教授在进行设计的时候，也曾经邀请李建华参与，但是后来，因为见解不同 ，李建华退出了。

　　乐业山居：

　　一个不能为商家赚钱的设计

　　提到“乐业山居”设计方案的由来，李建华回忆说，1998年10月，当时他在重庆建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学业面 临毕业，按照学校的规定，每个毕业生必须提交一份毕业设计作品。

　　此时他们刚好得到消息，国际建筑师协会第20届建筑师大会将于1999年首次在中国北京举行。按照国际建筑师 协会的惯例，为吸引和激励青年建筑师关注人类聚居环境问题，大会还举办了国际建筑专业学生设计竞赛。

　　于是，一方面为了毕业设计的需要，另一方面为了参加这一国际大赛，学规划的王敏、学景观设计的唐紫安和学建筑 设计的李建华，另外还有两人，组成了一个设计小组，准备以一个有分量的设计，来完成自己的硕士学业。

　　这次建筑师设计竞赛的题目，是引用中国唐代大诗人杜甫的著名诗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和联 合国“人居二”《伊斯坦布尔宣言》的一段话：“在我们迈向21世纪的时候，我们憧憬着可持续的人类居住区，期盼着我们 的共同未来。我们倡议正视这个不可多得的、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挑战，让我们来共同建设这个世界，使每个人有个安全的家， 能过上尊严、健康、安全、幸福和充满希望的好生活。”作为竞赛的主题。学生可以在自己的国内选择一个地段，进行设计。

　　设计小组的五个成员几乎走遍重庆的主城角落，最后，他们把眼光落在位于解放碑附近的洪崖洞居民区上。

　　洪崖洞是重庆最具特色的居民区之一，保留着原生态的吊脚楼建筑，但是洪崖洞也是重庆主城最贫困、破烂的居民区 之一，在这里，修建于四、五十年代的竹木建筑，早就腐朽不堪，摇摇欲坠。这里也是重庆收入最低的阶层的聚居地，当年人 均收入不满200元。从重庆最繁华的解放碑，顺着沧白路的梯坎儿向下，几分钟的路程，仿佛让人穿越了一个世纪。每到夜 晚，黄、赌、毒在这里泛滥，洪崖洞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当时重庆的朝天门广场也修起来了，解放碑也是重庆最繁华的地方，所以洪崖洞就像重庆光鲜的衣服上的补丁一样 ，暴露于来往重庆客商的视线之下，这是重庆急需要解决的问题。”李建华说，“同时对洪崖洞进行设计也符合建筑师大会竞 赛的基本精神。”

　　“洪崖洞的原住民里面，我们走访了七、八十岁的老头，一、二十岁的年轻人、居委会等，我们详细地记录下来需要 保留的东西。”

　　几经研究，李建华提出了一个“旧城”的概念，他认为旧城改造不是推倒重来，应该保护。但是后来几个人一分析， 觉得不行，因为虽然改造了房子，但这些居民普遍收入较低，应该以提高他们的收入，搞活社区经济为落脚点，也就是说，不 仅能够让这些居民住得舒适些，还要提高他们的收入，先“安居”，后“乐业”。

　　他们的设计阐述中写到：苛刻的生存条件和居民们忧虑的目光，迫使我们抛开一切时髦的词汇，认真去考虑居民的基 本居住条件，居住来源及环境质量……因此，以下的目标得以明确：

　　·尽量降低房屋造价，探索多方集资修建，邻里结构顺应地形并保持城市肌理的延续。

　　·为每户居民提供相应面积的房屋供出租和经商，保证其稳定的经济来源。

　　·简洁明晰的交通体系，让居民的出行及外来人流方便快捷，互不干扰。

　　·完善公共设施，使住房具有良好的通风及采光，充分利用江景，改善生态环境。

　　从这一理念出发，设计方案首先从沧白路开一条路，将洪崖洞与解放碑联系起来，让车辆可以直达社区，还在市政协 对面开一个垂直电梯，供观光用。

　　其次，顺应地势，采用台阶式、庭园式、吊脚楼等建筑风格，使每个建筑都可以面对嘉陵江的风景。每栋住宅均为三 层，第一层为铺面，第二层可以出租，第三层则为主人居住房。这样，居民就有了一定的收入来源。

　　整个设计最大的亮点是一条石阶直通江边，充分体现了山地建筑的特色，并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望龙门、储奇门古老的 石梯坎。

　　那么，那些已经残破不堪的老房子，怎么保存？李建华等人的方案是：一部分情况较好的进行修缮，一部分已经腐朽 的则拆了之后用现代建筑材料重建，但尽可能保持原有风貌，不改变建筑特色。

　　他们将设计方案命名为“乐业山居”。

　　在1999年的国际建筑师大会上，该方案在446个方案、1338份图纸中，一举夺得第六名的好成绩，并荣获 国际建筑师协会奖。

　　几年之后的洪崖洞片区改造，为什么没有采用该方案？

　　对此李建华认为，按照该方案，开发商不可能赚钱，所以，它只能停留于设计。

　　旧城改造

　　并非将城市随意扩容

　　对洪崖洞的研究，让李建华至今对洪崖洞片区有着深厚的感情。

　　对于类似于洪崖洞的旧城改造，李建华认为，有的人说旧城改造就是推倒重来，这种思想要不得。

　　这里面最关键的是居住于旧城的人，当地的人脉关系、邻里关系，对于普通居民来说，是很重要的。中国人都认为“ 远亲不如近邻”，强行拆迁，事实上就割断了这些人几代人建立起来的人脉关联，是很不尊重人权的表现。

　　记者问他，你还记得当时你们调查时，这些原住民对洪崖洞的态度吗？李建华说：“细节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 我知道这些居民有一个共同的说法就是，商品房虽好，但是洪崖洞更有气氛一些。”

　　历史街区是城市个性的重要载体，李建华认为，类似于“文物保护”型的旧城改造，应该着重在改善市政基础设施的 基础上维护原貌。政府筹措资金对危旧平房进行改造，拆除临时建筑与违章建筑，合理疏散这些地区的人口，以降低人口密度 ，并尽可能避免大规模的拆迁改造，维护“文物保护”型地区的历史风貌。

　　“西方国家的旧城改造与中国不同，就在于西方人有个城市更新的概念。”李建华说。

　　在中国，经常看到交通拥挤、公共设施不够、住房密集等情况，而在国外就很少有这种情况。原因就在于中国的城市 更新更多的是随意地在将城市扩容，本来10层楼的，拆了之后，重建的就是20层、30层，那么公路、地下管网等，都要 重新配套。“公共设施是有限的，城市扩容了之后，怎么会不造成资源紧缺呢？原来是100个人走的路，现在是10000 人在走，怎么可能不拥挤？重庆的路上天天都在开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城市更新的成本是很高的。”李建华说。

　　城市更新就是在城市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更新，而不是把城市随意扩容。在西方国家，一个地方是几层楼，那么更新之 后还是几层楼，不会随意加高楼层。当城市用地不够时，城市子城应该向外扩张，以避免过分的拥挤。

　　在更新的基础上，用现代的材料，与地域进行联系，保留和强化地域文化，突出地域符号，这将是旧城改造的一个原 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