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儿需要更多的阳光与关爱

　　街头乞讨、居无定所、三餐不济……是目前流浪儿童每天可能面对的生活。迫于生计，他们被诱骗、被拐卖、被唆使 犯罪，流浪儿童犯罪现象日趋严重，很难突破流浪—救助—再流浪的怪圈。为此，政协委员和专家们纷纷指出要从根本上解决 流浪儿童问题必须得到全社会的共同关注，要形成一个流浪儿童的救助、教育、管理的系统工程，要有稳定的、可靠的、长效 的机制作保障

　　赵菁

　　新闻背景：2003年，由全国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国务院妇儿委、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等 国际组织在石家庄少年儿童保护教育中心举办的“救助流浪儿童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海内外引起了强烈反响。去年，全国政 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专门将“未成年人法律保护”确定为重点调研课题，进行了多次深入调研，据此报送的调研报告和政协信 息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今年，全国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继续对此问题坚持关注，并做了一些延续性考察调研——— 6月，他们在京召开了北京、上海、天津、重庆、广东等十省市政协参加的关于加强流浪儿童保护教育挽救问题的研讨会。全 国政协委员、全国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副主任肖建章还率与会代表赴石家庄市、平山县西柏坡等地考察了少年儿童保护教育 中心，发现了很多问题。最近，他们提出一些很好的尽快进行流浪儿童保护、构建长效保护机制的对策和建议。与此同时，中 央综治委预防青少年违法犯罪工作领导小组于7月15日在京召开了2005年第二次全体会议，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中央综治委副主任、中央综治委预防青少年违法犯罪工作领导小组组长顾秀莲在会上传达了中央领导同志的重要批示精神并讲 话指出各地各部门要大力推进“为了明天———预防青少年违法犯罪工程”。

　　穿着整齐干净的校服，迈着矫健整齐的步伐，天使般可爱的孩子们正在操场上习练晨操，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容……在石家庄少年儿童保护教育中心，眼前的一幕幕很难让记者联想到，这些孩子都曾衣衫褴褛、风餐露宿，有的甚至在犯 罪甚至死亡的边缘无望挣扎、苦命盘旋。

　　“我不想回家，对八年的流浪生活已经模糊，不想再回忆。因为自离家出走到进少保中心之前，我一直靠违法犯罪生 活来维生。”来自吉林省的张国龙站到记者面前时，矮小瘦弱的身躯实在不能让人相信他快16岁了。张国龙很怕回忆过去， 每提起一句过去的流浪生活，他的眼里都充满着悔恨。一岁时张国龙的妈妈就因病去世了。爸爸后来找了继母，但对他一直不 好。八岁时他就被继母赶出家门，过着四海为家的日子。他爬火车去过山东、武汉、北京……最后来到了石家庄。在这八年里 他捡过破烂，要过饭，还干了许多违法犯罪的事情。他经历过无数次死里逃生，现在头上还留着一道深深的伤疤。

　　来自山东德州15岁的韩东山回忆起过去也叫人寒心：“我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但是5岁时，因为爸爸做生意在外 面出了车祸，妈妈经受不住打击，也投井自杀，我成了孤儿，开始流浪。白天在街上乞讨要饭，晚上就睡在火车站，但随着年 龄的增长，我开始学着偷、抢、骗。甚至连好心帮助我的人都去偷，最后还认识了犯罪团伙，从抢钱包、金银首饰到扒火车上 的物资、撬商店，整天打打杀杀、无恶不作，有了钱就住宾馆、下饭店、进迪厅，大肆挥霍。曾有一次在迪厅还误食了毒品摇 头丸。虽然被警察抓过多次，但由于年龄小，蹲几天班房就被放了出来。一直到又继续犯罪被送到石家庄少保中心，刚来时我 的心还是自私的，冰冷的，无情的，而且觉得在少保中心实在缺乏自由，所以曾用无情的木棒打伤过值班老师的头，跳窗逃跑 。但中心老师为了挽救我，又把我从德州找回，帮助我，教育我，还专门进行了模拟法庭活动，让我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触犯了 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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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少保中心，每一个流浪儿都有一段悲惨的童年回忆，都有一段坎坷的少年经历。根据2002年3月至2003年 10月间石家庄少保中心所做的调查统计，其救助的流浪儿童75.4%有盗窃史，其中62.3%为惯偷。而长期以盗窃、 抢夺为主要生活来源的，竟达45.7%。

　　据公安部统计，近些年来，我国未成年人违法犯罪比例不断呈上升趋势，流浪儿童违法犯罪现象日益严重，其中很大 程度上是受人指使、教唆、诱骗。如最近犯罪分子唆使流浪儿童在上海地铁内盗窃一案也被媒体曝光。据称，自3月以来在上 海地铁里频繁盗窃作案现全部落网的24名扒窃团伙成员中，有10名是被人教唆实施盗窃的未成年人，他们大多是离家出走 的流浪儿，最小的竟只有8岁，最大的也才不过16岁。由此可见，流浪儿童已对社会的稳定构成了潜在的威胁，成为构建和 谐社会的不和谐因素。

　　哪里才是真正的家？

　　据记者从民政部最新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我国目前流浪儿童的数量已超过15万人，现在已建成了130个专门为流 浪儿童提供紧急庇护的救助保护中心。从2003年8月到2005年6月，全国接受救助的流浪儿童共有168156人。 但在这个庞大数字背后，还是凸显出了一些流浪儿童救助制度新问题。

　　“没办法！抓了放，放了抓，流浪的孩子不知在哪里靠岸，哪里找到真正的家。”在采访中，记者常会听到最多的是 派出所同志这样的反映。在石家庄少保中心的老师也反映在这些孩子来之前大部分都过着“流浪—救助—再流浪”的生活。的 确，流浪儿童问题目前是一个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共同面对的世界性难题。但是问题究竟在哪儿？

　　“我国目前流浪儿童的救助制度还存在盲点。”中国青少年犯罪研究会副秘书长、中国全国律师协会未成年人保护专 业委员会主任佟丽华一语道破。曾记得孙志刚无辜死亡的悲惨事件催生了中国管理流浪人员制度的改革———2003年8月 1日，我国正式颁布和实施《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取代已实行了20年的收容遣送制度、教育、管 理。但让人遗憾的是，对流浪儿童的关注以及救助制度依然掩埋在本就模糊的对所有人的救助制度之中，流浪儿童的权利依然 无法得到保护。国家目前仍未出台具体的办法。

　　同时，救助工作者和研究者们也纷纷质疑，《城市生活无着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中强制性的“收容遣送”改 为自愿性的接受救助似乎并不完全适合流浪儿童。收容改为救助确实是人性化的举措，但由于儿童不具备成人那样的自主行为 能力，任由这些未成年的孩子自由选择在社会上流浪，很可能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但要依靠公安部门采取相对强制的措施 似乎又违背了自愿原则。

　　据了解，目前全国各个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站几乎同时担负着救助流浪儿童的职能。然而，流浪儿童的救助制度与 流浪成年人救助制度是不一样的。流浪儿童属于未成年人，应该获得监护，同时他们需要教育，社会应该采取有效的手段来矫 治他们身上的不良行为。而在目前的制度下，仅有10天时间，有些工作根本无法开展。

　　对此，民政部社会福利与社会事务司救助站管理处有关负责人向记者表示，他们非常重视流浪儿童的救助与保护，根 据目前造成流浪儿童的不同成因，采取分类对待、分类处理的办法———保证其安全，尊重其民族习惯，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虽然10天的救助时间很短暂，但会尽量帮他们找到自己的家，没有家的孩子会将其送到我国目前刚刚建立的一些少保中心 ，进行长期的保护和教育，并做一些跟踪回访。但是目前存在的问题是我国救助管理机构还相对薄弱，特别是一些偏远地区救 助水平条件还很差，提供生活和教育双保障的长期救助机制的少保中心也太少。而孩子们对机构力量已经开始形成恐惧，所以 对于流浪儿童还是不能进行强制管理，要尊重儿童的志愿，呼唤孩子们在心理上的“自然回归”为主导，要进行根本性的心理 矫治。

　　为流浪儿寻家、建家

　　“感谢少保中心给予我重生，给予我新的梦想和希望！”这是张国龙最想告诉记者的一句话。在石家庄少保中心每个 孩子都获得了一次新生，找到了新的“家”。他们在这里不仅享受到良好的物质生活保障还有基本的基础教育———孩子们有 了自己的多媒体教室、微机室、阅览室、书画室、宿舍、食堂等等，他们在这里快乐成长。

　　同时，由肖建章带队的全国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考察组了解到，石家庄市近年来高度重视流浪儿童的救助工作，自 2002年经市委、市政府批准，由市司法局牵头，市教育局、民政局、团市委、市妇联、石家庄市师范专科学校联合组建的 全国第一家具有保护教育双重功能的流浪儿童救助机构———石家庄市少年儿童保护教育中心成立以来，共保护教育流浪儿童 353名，其中281名回归了家庭。

　　“如果我们眼下在建立少保中心这样的救助流浪儿童的机构上舍不得花钱，那么将来势必在建监狱上花更多的钱。” 石家庄市司法局局长张双全总结出经验，建立少保中心是预防青少年犯罪，维护社会稳定的治本之策。他介绍，少保中心采取 延长救助期限，拓宽儿童出路，尽量减少重复流浪；生活性救助与心理品行矫治相结合，预防青少年违法犯罪；救助实践与理 论研究相结合，促进救助工作的科学化、法制化等方法，建立了救助流浪儿童的长效机制，同时建立了一支热心流浪儿童救助 事业的队伍，并动员社会参与，形成救助流浪儿童的社会舆论氛围。此外，还充分发挥少保中心的辐射带动作用，在五个县、 市建立了少保中心，负责孤儿和因多种原因无人照管儿童的救助和保护教育工作，预防流浪儿童的产生。

　　“要有足够的耐心，爱他们，体谅他们，经常给他们打气。”号称为石家庄少保中心“老妈妈”的周云彩老师说到这 掉了眼泪。“我哭过多少次，都是因为他们的冷漠和不信任。我多次想要放弃，但是多次又坚定信念，因为孩子们是无辜的， 造成他们这样的大部分是因为过去流浪的原因。家庭暴力，父母离异、被拐卖、被遗弃，或是父母一方犯罪，另一方不承担责 任和义务，家庭贫困以及家庭特殊变故，学校变相体罚等导致的厌学等等，这些都给孩子们幼小心灵带来了创伤和阴影。所以 对这些孩子要严，而根本上要爱，以心换心，用爱去感化、去帮助、去取得信任。”说着她拿出了一个小本本，记者看到小本 上记录着她和许多孩子们的对话，对每个孩子都按照一人一策办法，设立个人档案，记载着孩子们的基本情况和心理变化。她 还告诉记者，通过他们仅有的力量来挽救这些孩子还是不够的，流浪儿应该得到全社会各界的重视与关注，得到更多爱心之人 的阳光与关爱。

　　救助流浪儿童无疑需要构建长效机制。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副主任肖建章提出应尽快制订出台 一部保护流浪儿童权益的法律，以此切实保护好这个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加强宣传力度和引导工作。营造舆论氛围，提升公 众和社会各界的社会道德责任感，引起全社会的重视和关注，促进家庭、社区、学校等对少年儿童的保护；在全国大中城市推 广石家庄市司法局少保中心的做法经验，建立专门保护教育流浪儿童的机构，为全国的“问题少儿”营造温暖的家；资金来源 应以政府支持为主，同时也要发动民间组织力量积极参与，使“阳光事业”越办越好；另外，要避免少保中心办成“第二少管 所”、“第二劳教所”。在办学过程中，采用一种亲情式教学模式，给少年儿童提供一个宽松的自新自立的环境，真正保护他 们健康成长。

　　实践证明，流浪儿童的救助、教育、管理是一个系统工程，三者缺一不可。同时这也是全社会共同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而只有建立有针对性的流浪儿童救助制度，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我国的流浪儿童问题，才能为更多流浪儿童找到真正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