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孔：晋江阳光广场卖唱

　　异常炎热，夏天。

　　每当夜幕降临，人们携妻带子来到公园、广场；因为这里有小摊叫卖，有烟雾腾腾的烧烤，还有歌声……

　　在晋江，到阳光广场的人更多，包括天南地北的外来工们，22日晚，几名外来工说这

里的歌声是他们的快乐……这就是晋江阳光广场上的特色弹唱，几十名以此为生的歌手聚集在此，整夜高唱。

　　歌声来自卖唱，一阵阵南腔北调的歌声从各个人群聚集处传出来，有最新的《老鼠爱大米》，也有一些改编过的老歌，有的唱着黄梅戏；伴随着歌声的是吉他的拨弄声，一切都混杂在有点喑哑的自制音响中。听去，有的歌声和弦结合默契，有一定的功底，还有的却只是在单调的节奏声中抑扬着稚嫩的童声。

　　“他们所有人都是安徽安庆望江县的！”一名和卖唱人相当熟悉的男子告诉记者，他掰着指头说，光是广场上就有20个左右的女孩子和好几个男歌手，这些人里除了一个是南平的外，都是从安徽一个县城出来的。

　　记者通过半个月的跟踪采访，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理想。他们是这样一群人——

　　现场

　　没有掌声他们在唱

　　一名15岁左右的白衣女孩抱着一把陈旧的吉他，身后背着一个用木板制作的音箱，手里拿着一本写满歌名的曲谱，在前后溜达，遇到闲坐在路边的人，她就把曲谱递上去：“先生，听首歌吗？”价钱是一首两元钱，当闲坐的人答应了，便打开手里的歌本开始挑歌，他点中了《青藏高原》和《听海》，随后女孩就打开音箱，弹着吉他高唱起来。

　　只要有人开场，旁边闲坐的人们就会围过来一起听，慢慢地聚集成一个圈，女孩的弹唱有些业余，除了手里的吉他在一拨一弄打着节奏外，并没有任何音阶的配合，只是清亮的嗓音还颇得人心，很快的，两首歌唱完，听歌的人递上一张五元的票子，女孩熟练地找回1元，马上转头离开，这时人圈也就散去。

　　在广场中央高唱的都是男歌手，有十多岁的少年，也有中年人，他们价钱要贵得多。一个帅气的染着黄色头发的男孩，也抱着一把民谣吉他，自制的耳麦挂在嘴边，身后背的音箱则大得多，“5元一首，你听什么随便点。”这样的弹唱往往吸引更多的听众，在广场上纷纷就地坐下，阵势还真有点像个小型音乐会。

　　几名光着膀子的男子坐在草丛中，叫住了一名经过的男歌手，点名要他把《蒙古人》唱三遍，被叫住的男歌手似乎没有听清楚：“三遍？同一首歌吗？要不要听点别的？”“别废话，老子给钱，你快唱！”一名男子鲁莽地喊着，歌手只好弹起了歌曲的前奏。“等等！我现在不想听这个了，我要听那首《你到底爱谁》！”那名男子忽然改变了主意，歌手只好停下弹奏，唱起了这首歌。

　　一曲下来，光膀子的男子哈哈大笑，扔出20块钱：“还好，唱得不错，不要找了。”几个人扬长而去。围拢来“蹭歌”听的人们也面无表情地散去。依旧没有掌声。

　　脸孔一

　　小邱：我是惟一异乡人

　　小邱今年26岁，是福建南平人。他笑着对记者说，即使他是福建人，在卖唱的群体中也是惟一的异乡人，因为除了他几乎所有在广场上卖唱的都是从安徽过来的。

　　小邱在晋江卖唱有三年了，他说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他是个业务员，每天四处奔波，非常累，加上业务不好开展，做了一段时间一事无成。他想过换工作，可是自己学历不高又是外地人，难不成要到厂里去打工？小邱考虑再三，非常迷惘。

　　一天晚上，他来到帝豪酒店后面的广场上，忽然听到一阵吉他声，他看到几名背着吉他的女孩在卖唱，这一下子引起了他的兴趣———在福州上学的时候，小邱特别喜欢吉他，还师从师大附近一名吉他老师学过几个月，说来也小有基础，加上小邱一直爱好音乐，还不时地自己弹琴谱曲。

　　“这也许就是一条生路了！”小邱说，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抱着吉他到广场上给人们唱歌，一首歌收几块钱，结果一晚上清点一下，收入居然还不错，这叫他一下就来劲了。“我知道这样的卖唱和我想像中的音乐差得太远了，但是没有办法，人要生活。”

　　几年下来，小邱从福建唱到浙江，又从浙江唱回福建。他说这样的卖唱分为两种，有的是在大排档，专门给酒客们点唱，那行话叫做“唱排档”，还有的就是像现在自己这样在广场上卖唱，叫做“唱草坪”。唱排档的时候比较复杂，面对的人不少是喝得醉醺醺的，给钱多，遇到意外也多，现在在广场上“唱草坪”，钱没以前多，但是过得单纯多了，尽管听歌的人都不是在体会音乐，是玩个热闹，但是这样的生活方式还是让他很满意。

　　脸孔二

　　老安：晋江卖唱第一人

　　老安，安徽安庆市望江县人，今年36岁，这已经是他在晋江呆的第五个年头。老安在广场上的形象很特别，总是留着一个中分发型，抱着一把古典吉他，所有的扩音设备全部都是他自己搞定，老安自己做的音响效果很棒，随意的一首歌让他唱下来都十分动听，一晚下来，广场上生意最好的男歌手非老安莫属。

　　“原先我就是在夜总会里做乐手的，以前在老家那里，后来觉得卖唱也能赚钱，就跑到晋江这里来了。”老安说，他刚到晋江开始卖唱的时候还算是首创，可以说自己是第一个在晋江街头开始卖唱的人，后来老家那里也来人了，女孩子男孩子一堆一堆的，也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这是个复杂的圈子。”这是几年下来老安的感慨，“有的人觉得我们是歌手，有的人却把我们当做要饭的。”老安说，在这些年唱歌的经历中，遇到的白眼和歧视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城管、联防什么的也都要应付，没一点油滑还真不好混。他说，现在晋江这里大排档少，大家都聚集在广场上，各混各的，没有什么冲突，过得也很自由，这是因为晋江这里条件不错。老安在泉州也唱过，但是他说泉州的市场特别乱，有的人仗着地头熟悉，居然把大排档什么的承包下来，老板也只让特定的人在里面唱，每个月按时交纳管理费，其他卖唱的都进不去。

　　脸孔三

　　阿弟：县里一万人卖唱

　　“我们县城最少有1万人在外面以卖唱为生，像这些十多岁的女孩子和年轻的男孩子都是家里人带出来的，往往一家人都以此为生。”阿弟说。

　　男孩子阿弟约莫16岁，一个人背着音箱走来走去，点他唱歌的人很少，有熟悉他的就叫着他问，怎么舅舅没出来。阿弟说他舅舅昨天唱得太晚，嗓子哑了，所以今天一个人出来。阿弟的歌声很棒，可惜吉他弹得不好，在聊天的时候，他说平时都是和舅舅一起出来，舅舅弹琴，自己唱歌，两个人配合很好，因为怕手疼，阿弟的吉他一直没有学好，也老被舅舅骂，可是阿弟觉得有舅舅在，自己还学什么琴，唱歌就好了。

　　舅舅早年就出来卖唱了，那时候和舅舅一起出来的有好多人，都是同一个县城的，现在很多人家里都盖了房子，因为舅舅唱得也不错，家里收入还可以，爸爸妈妈看到这样就央求他舅舅把阿弟带出来，教他唱歌弹琴，也算是一门手艺。阿弟说，上完小学自己就和舅舅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好几个小学的同学，有的去了浙江有的去了广东，到晋江这里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但是来了以后他发现几乎所有卖唱的都是老乡，后来阿弟听舅舅说起，才知道自己的老家安徽安庆望江县有上万人在外面卖唱，因为早年有人在外卖唱赚了钱回家，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把这当做糊口的手艺出门卖唱了。阿弟说，在老家的时候，吉他是最畅销的乐器，学吉他的人也特别多。

　　“男孩子人家就不会管你，唱得难听还是不会弹吉他，什么钱都赚不到。”阿弟说，自己现在每天都练琴几小时，也可以弹下不少歌曲了。

　　脸孔四

　　玲玲：爸爸叔叔保护我

　　广场上卖唱人中人数最多的就是从安徽安庆望江县来的女孩子。这些女孩子都是16岁左右年纪，长得也一般高，穿上时尚的服装，看上去在夜色中也有几分感觉。

　　玲玲出来有1年多了，今年17岁的她，皮肤很白，眉眼都很漂亮，穿上黑色小可爱，一下子就在人群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的生意似乎很不错，不时有人主动上前去点唱，听完玲玲唱歌后，记者才有些许时间和这个美丽的小女孩闲聊，面对搭讪闲聊，玲玲很戒备，回答的话都很少，还不时地回头看看坐在栏杆上的那些男子。

　　在这次失败的闲聊中，玲玲只透露了几个信息就匆匆离去。她是一家人一起来晋江的，其他姐妹也都是，她们一起租房子住，每天晚上一家人都陪着她们出来唱歌。晚7点出发，凌晨1点回家。她不会弹吉他，不认识曲谱，但是她喜欢听歌喜欢唱歌，她想以后出名当歌星。

　　常年在这里值勤的保安小刘是四川人。小刘说，他以前就看到过喝醉的男子借着听歌抱着小女孩不放，还有些打坏主意的人想着法子要把女孩子骗走，在经历几次这样的事情后，这些女孩子一家人都出动了。

　　小刘指着那些坐在栏杆上的男子说，这些都是女孩们的家人，他们聚集在一起，为这些女孩子“看场”，防止家里的女孩被人家欺负。（文中脸孔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