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陆文夫讲课

　　7月9日下午，恩师胡绳玉从苏州打来电话告诉我，著名作家陆文夫已于当天清晨在苏州逝世。放下电话，震惊之余，当年听陆老师上课的情景便一一浮现在眼前。陆文夫老师1928年生于江苏泰兴，1948年毕业于现全国著名的十三所重点中学之一的苏州中学，同年赴苏北解放区参加革命，1955年开始文学创作，次年便以短篇小说《小巷深处》一举成名，但很快被错划为右派并接受劳动改造，直到1978年才重返苏州从事专业创作，后来，他一手创办了《苏州杂志》，并出任社长、主编，同时还曾任苏州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由于陆文夫老师在小说、散文、文艺评论等诸多方面的卓越成就，特别是他的《美食家》、《小贩世家》等作品，深受读者喜爱，故在1986年我考进苏州铁道师院时，他已被院中文系聘为客座教授，因而他每学期都要到学校来讲课。我虽然上的是历史系，但由于我对文学的爱好，我还是经常到中文系听课，加之当时学院倡导“文理交融”、“文史不分家”，因此，每得知陆文夫老师要来讲课时，我都会提前到大梯级教室抢个好位子———因为他的课“上座率”特别高。

　　记得第一次听他课时是一个冬日的下午。他身着风衣，头戴鸭舌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很秀气的眼镜，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而他讲课时，语气轻柔委婉，语言幽默风趣，有时还穿插两句苏州方言俚语，引得哄堂大笑，他也跟着同学们一起笑。特别是他在讲解自己的创作经历和体会时，从不以成功者自居，更不用教训或居高临下的口气夸夸其谈，即使谈及历史上所受过的“磨难”，也从不抱怨。相反，他总是以感恩的姿态去面对生活———我想，这也是他能写出那么多关注下层人民生活和发生在苏州小巷深处的动人故事的主要原因吧！反过来，他的作品又对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据说，他的《美食家》发表以后，苏州城的相关小吃便火起来了，成了到苏州旅游的人们的至爱之一。后来被译介到欧洲后，连巴黎餐馆的老板大多都耳熟能详。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上课，就是要以一个作家所特有的敏锐的观察力和视角启发学生到生活中去发现美、创造美。可以说，我今天之所以能将业余文学创作坚持下来，与当年所受陆文夫老师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印象中，陆文夫老师的课总是在掌声中开始，又是在更大的掌声中结束，中间还要多次被掌声打断。而下课时，尽管他总是步履匆匆，但只要同学们有问题要问或要与他探讨交流，甚至要请他签名或合影留念，他都愉快地接受———要么满脸笑容，要么目光和悦，一点也没有大作家的架子。遗憾的是，当年的我稚气未脱，反应迟钝，未能留下宝贵的纪念。但就在去年，我还给陆老师去过一封信，信中夹寄着一篇写给《苏州杂志》的稿件，虽因栏目变动而未能采用，但还是很快就收到了编辑部的回信和退稿，并给我寄来一本新出版的《苏州杂志》，好让我对准栏目继续写稿，并提高用稿率。我想，尽管不是陆老师的亲笔信，那大概也是有关工作人员按陆老师的要求办的。我现在只能在此道谢了！

　　真是“文如其人”。陆老师的作品清新淡雅，情趣盎然，含蓄幽深，淳朴自然；陆老师的为人也是平易近人，善解人意，诚恳热情，温和忠厚。“斯人已去，风范犹存”。陆老师不仅教会了我写诗作文，更教会了我怎样去做人。

　　陆老师，忠心地祝愿您一路走好。

　　作者：听陆文夫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