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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民生体验(1))都市中漂泊的生命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07日10:47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诗圣杜甫说: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构建和谐社会的根本在于以人为本,关注民生。在这个大变革、大转型的社会,我们分享着改革开放带来的丰硕成果,也在承受着变革带来的阵痛。当均衡发展成为中国当代社会经济增长的主旋律,当先富到共富成为整个民族的整体努力方向,我们将目光投向了中国最基层、最一线的人民,关注他们的生存状态,分担他们的苦痛艰辛,感受他们的真挚希望。

  我们试图借助新闻真实的力量,为推动中国和谐社会元年的进程贡献绵薄之力。

  编者按

  背景

  据北京市统计局的调查显示,北京的外来人口总量已达到400多万,这意味着,每4个在街上行走的路人中,就有1个外地来京人员。其中,0~14岁的人口占7.2%,15~59岁的人口占91.4%;在5岁以上的外来人口中,受过大专及以上教育的占10.7%,受过初中教育的占57.8%,受过小学教育的占13.2%,不识字或识字很少的占1.9%。由此可见,外来人口的受教育程度相对偏低。由于外来打工家庭子女平均为2~4个,他们往往只能选择其中1~2个较理想的孩子继续读书,被淘汰的孩子以女童居多。在我们身边,在北京街头巷尾的某些角落里,就有这样一群孩子,在同一片天空下,过着与城市孩子不一样的暑假。

  14岁的天空

  [个人档案]姓名:韩兴宽

  性别:男

  年龄:14岁

  文化程度:朝阳区育英民工子弟学校小学六年级(肄业)

  [家庭背景]

  父亲:56岁,河北曲阳人,现养病在家

  母亲:50岁,西藏人,患高血压等病

  哥哥:20岁,目前在老家打工

  妹妹:11岁,韩京京,育英民工子弟学校小学三年级学生

  爸爸住院了,14岁的他不能上学了。

  在北京市朝阳区东坝乡单店村的一个小巷里,我们找到了韩兴宽的家。一间十几平米的低矮的房子里,略显拥挤地摆放着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旧的沙发,简陋的桌子上放着一台陈旧的电视机和一台小小的风扇,一个泛黄的衣柜,几个自己手工制作的小凳子,这些就是映入我们眼帘的韩家所有的家当。

  黝黑的皮肤,一头凌乱的卷发,不善言谈的韩兴宽目光总是盯着地面,偶尔抬起头说两句话也是腼腆地躲在母亲的身后。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挑起家庭重担的人。

  据韩父讲,在西藏时,村里比较落后。因耕地太少,不能养家糊口,故此来京。这十几年来一直全家都是以收废品养家,虽然苦了些,但还能勉强度日。

  不幸的是,去年底,韩父病倒了,住进了医院,这一住就是50多天,做了一次手术,花去两万多元。为了节省开支,韩母每天给韩父买3块钱一碗的面,而自己只吃几毛钱的大饼。懂事的兄妹俩独自在家生活。每天早上,兴宽早早地起床给妹妹煮挂面,剩下的就等兄妹俩中午放学后回来热一下吃,有时来不及就吃凉的。当母亲回到家中,看到黑黑瘦瘦的一对儿女,泪水不停地滑落。回忆当时的情景,韩母说:“我回到家一看,孩子都瘦得不行了。”说着,韩母哽咽了。

  出院没过多久,韩父又住进了医院。先后两次治疗,家里共欠下4万多元的债务。出院后的父亲一直在家卧床休养。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生活将如何继续?兴宽虽说有一个哥哥,但因为没有文化,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回到了老家,现在仅能养活自己,根本顾不了家里。正上小学六年级的兴宽说:“我不念书了,我去收破烂。”万般无奈之下父亲同意了。从此,韩兴宽辍学了,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从此开始了收废品的日子。

  每天早上6点,兴宽就去收废品。韩兴宽收废品的地方在朝阳区三里屯的居民区里。这个假期里,他每天早上六点多独自骑一个多小时的车到那里收废品,一去就是一整天,晚上六七点钟才回家。中午自己也不舍得去买饭吃,居民区的大妈们很疼他,经常给他一些馒头、大饼之类的充饥。还有些好心人看他穿得太破旧,就送家里的旧衣服给他穿。他每天大约能收15公斤的纸板,200多个瓶子,天气好时,还能收些报纸,最多的时候能挣十几块钱。“桑拿”天里,小兴宽汗流浃背地骑着车去收废品,每天回家,累得都不想吃饭,先要休息好长时间才能动弹。

  现在那个小区里又多了两个河南人来收废品,兴宽的活儿更不好干了。他一个孩子,怎么抢得过大人呢?所以,有时他只能空车回去。现在一天也就挣七八块钱,家里的生活更紧了。

  现在家里的主要食物是挂面。过年的时候,一年才吃得上一次肉。他们兄妹俩从来不买零食吃,再热的天也没买过冰棍。

  韩母告诉我们,兴宽刚开始辍学去收废品没几天,便忍不住问她:“妈,我就继续不上学,一直收破烂吗?”“等你爸病好点的时候我还接着让你念,你爸要不好,咱吃什么呀?”

  当初辍学时,其实他心里是觉得有点委屈的,因为他想上学,想念书。虽然每天收废品很疲惫,但兴宽到家后还是会抽出时间来学习。一所民工子弟学校8月20日要进行入学考试,考试科目为数学和语文,考题为初中生的难度。所以,在这个暑假,韩兴宽还得自学完初中的课程。

  卖油条的小姑娘

  [个人档案]

  姓名:董莉(化名)

  性别:女

  年龄:11岁

  文化程度:某民工子弟小学二年级

  最喜欢吃的水果:苹果

  最大的愿望:将来有钱了,不让妈妈再卖油条

  最想说的一句话:妈妈的苦,我知道

  [家庭背景]

  父亲:河南人,37岁,稍有些痴傻,在老家务农照顾父母

  母亲:江苏人,34岁,在京以卖油条为生

  天刚亮就帮着妈妈卖油条

  “姑娘,两根油条。”

  “嗯,给您,拿好了。”

  “来根油条。”

  “……”

  一双油乎乎的小手穿梭于顾客与油条之间。有时因为着急而被刚出锅的油条烫到,小手顿时被烫出了水泡,可也只是缩了一下,甚至来不及吹一下,又接着干活。她就是董莉,今年11岁了,这个暑期,她继续帮着妈妈卖油条。

  来北京3年了,趁着假期有时间,天刚蒙蒙亮,小莉就要跟妈妈一起卖油条。有些痴傻的爸爸在河南老家务农照顾父母,家中地少,只是靠天吃饭,没有固定收入,一家5口人生活举步维艰。因此母亲带着年幼的小莉来到了北京石景山一偏僻的居民区,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跟老乡一起合伙卖早点赚点钱,后来因为老乡回了老家,董妈妈便独自支摊,以卖油条为生。

  “妈妈的苦,我知道”

  小莉母女俩住在石景山区一间低矮的小平房里,在砖头上搭一块木板便当床,昏暗的光线、狭窄的空间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虽然母女俩在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但还能勉强支撑。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去年,年迈的奶奶病了,家中父亲一人无法照顾两个老人,因而妈妈把奶奶也接来照顾。原本拥挤的小屋更加显得无处下脚了。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妈妈就得起来和面了,5点多钟,妈妈唤起睡得正香的小莉上路。还处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小莉一路摇摇晃晃跟妈妈来到了摆摊的地方。母女俩早上一站就是4个多小时,中途没有顾客时,小莉就趴在边上的凳子上眯一会儿。10点多钟,母女俩才能收拾完摊位回家。

  小莉不善言谈,在我们的访问中,几乎没有听到小莉说什么话,一直都是她妈妈在回答我们的问题。听董妈妈说小莉学习很好,也很勤快、懂事。平时放了学就帮她做家务、帮忙照顾奶奶。放暑假后,小莉便天天跟妈妈一起卖油条,无论是刮风下雨,小莉一天都没间断过。

  当我们问小莉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时,小莉紧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手不停地拧着衣角,半天没吭声。当我们以为她不想回答时,却听到她低声说:“妈妈的苦,我知道。”

  “明天我们到哪里去卖油条呢?”

  当我们第二次来到小莉家时,母女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董妈妈说,这两天附近又来了一个炸油条的本地人,他们用的油好,炸的香,以前的顾客好多都到那边去了。“这地方快待不下去了,再换一个地方试试吧……”我们不知道她们将颠簸到何方,更无法预知她们将来的生计怎样。看着小莉那瘦小的身影在杂乱的小屋里来回穿梭,我们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这家的三口人明天将何以相依?这个暑假,小莉还要卖多久的油条?

  13岁的“卖菜女”

  [个人档案]

  姓名:赵辛(化名)

  性别:女

  年龄:13岁

  文化程度:某民工子弟学校五年级

  最爱吃的食物:饺子

  最爱说的一句话:我可以是一个男孩

  最喜欢的一句话:吃苦是福

  [家庭背景]

  父亲:湖南人,40岁,工伤瘫痪在家

  母亲:湖南人,38岁,在菜市场卖菜

  暑期里的卖菜女

  喧闹的早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时传来几声沙哑的叫卖声,空气中充斥着各种烂菜、鱼腥等混杂起来的刺鼻的气味,让人头晕脑涨。一个个子不高,扎着马尾辫,身穿一件粉色小碎花上衣的小姑娘正站在一个菜摊前发呆。她就是赵辛。

  当我们问她西红柿多少钱时,她羞涩地一笑说:“八毛一斤,要的话,等一会我妈回来给您称。”语间,她习惯性地用有些脏的右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赵辛的话不多,很害羞,总是低着头眼睛看着摊位的一角发愣。直到赵妈妈回来以后,我们才打破了僵局。

  每天早上,赵辛都是四五点钟起床跟妈妈来到批发市场去批菜。早上,批发市场很拥挤,各式各样的菜放在大卡车或小货车上。放眼望去,全都是大人们在忙着各自的交易,只有小辛这瘦弱的身影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妈妈身后在人群中晃动着,等妈妈和买主谈好价钱后,她就帮妈妈挑菜、装麻袋,然后再运到京西的一个小市场上去卖。她很腼腆,一般都是妈妈在吆喝,她负责帮妈妈装袋、收钱,偶尔跟顾客说一两句话都会脸红。

  差不多10点钟的时候,赵辛要先赶回家给爸爸做饭。爸爸以前在工地工作,因为一次事故,爸爸瘫痪了,再也不能下床。爸爸脾气不好,经常数落小辛:不是嫌她做饭做得晚了就是嫌她笨手笨脚。总之看她就是哪都不顺眼,因为爸爸重男轻女,喜欢男孩。

  照顾完爸爸,小辛还要帮妈妈做家务。下午,小辛可以挤时间学习一会儿。到了傍晚,早早给爸爸做好晚饭后就又赶到菜市场帮妈妈卖菜了,因为傍晚也有一段时间是卖菜的高峰期,那段时间妈妈很忙。母女俩一直要忙活到9点多才能回家。

  当问到每天这么早起床忙碌一天累不累时,小辛笑了笑说:“有点累,但看到我妈每天都那么辛苦,也就不觉得什么了。看到别的孩子玩耍时我挺羡慕的,可惜我没有时间,也没那个条件。”

  赵妈妈听到孩子这么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家里她爸一倒,人手不够了,只能让孩子出来帮忙了。以前他爸没瘫时脾气也不像现在这么坏,自己的孩子怎么就不心疼呢?生活给逼的呀,没办法。工地赔点钱也都给他爸看病了,家里没钱,谁不愁呀……”妈妈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正好来了一位顾客,她又打起精神专注地卖菜了。

  当谈到孩子的学习成绩时,母亲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与自豪的表情:“我们小辛学习挺好的,总考前三名,在这上从来没让我操过心,也不枉我苦这几年了。”赵妈妈似乎感到了一丝生活的希望。

  “我把自己当男孩使”

  赵妈妈说,小辛平时最爱说的一句话是:“我把自己当男孩使。”当我们问及原因时,她却长时间地沉默了。

  爸爸刚出事不久,医生说他要瘫在床上一辈子。自那以后,爸爸的脾气变得一天比一天坏。有一天,小辛到医院给爸爸送饭,因为饭盒盖得太紧,她打了半天都打不开,最后还是让护士帮忙弄开的。护士走后,小辛说:“爸,吃饭吧,妈炒的……”哐当一声,饭盒被爸爸打翻在地上,饭菜撒了一地。“一个女娃会干什么?连个饭盒都打不开,我还能指望你干什么?赵家怎么就这么倒霉?!”半晌,小辛立在原地没缓过神来,这是爸爸第一次这么凶地骂她。收拾完地上的饭菜,小辛小声对爸爸说:“爸,我回家再给您带饭。”走到门口时,她停住了,背对着父亲说了一句:“我可以是一个男孩的。”泪水就在她眼里打转,可没有流下来,因为“男孩”不可以落泪。从此以后,小辛就常说这句话,而且人也变得寡言少语了。

  这件事是烙在赵辛心底的疤。泪,在这个孩子的心里流淌。身为女儿身是她的错吗?

  回老家,就意味着辍学

  当我们再次来到小辛家里时,家里的东西都已经打好包了。一问才知道,过几天她们一家人就要回老家了。因为爸爸的病还得治,呆在北京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只能回老家投靠亲戚。看着小辛孤独无助地坐在床沿上发呆,我们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回老家去,意味着小辛会辍学。那么,她的明天还有阳光吗?她以后还会有暑假吗?

  采访感言:谁与他们分享艰难

  在这个暑假里,我们见到的像韩兴宽、董莉、赵辛这样的民工子弟有十几个,而他们也仅仅是在京的众多民工子弟中的极少一部分。

  目前,北京市大约有200多所民工子弟学校,仅朝阳区就有101所。在朝阳区育英民工子弟学校中,我们了解到,有20%的学生家庭勉强能交得起学费,有10%的学生根本交不起钱,只能靠学校全免学费才能完成学业。

  抚过兴宽肩上的重担、见过小莉的“煎烤”、看过小辛的辛酸,让我们深刻体味到民工子弟的暑假居然是这样的艰辛。此时,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北京市的孩子的暑期又是怎样度过的呢?当他们在科技馆、游泳池、空调房里惬意地打发夏日的时光时,他们很难想像得到,就在同一片蓝天下,还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成长。在这个酷热的暑期里,民工子弟在热浪下奔波忙碌,而照理,他们也应享受丰富多彩的暑假生活。他们的艰辛和努力成为我们面前一道沉甸甸的社会话题,值得我们感喟,期待我们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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