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宴席

　　陈国凯

　　一日，有朋友跟我说:有一位阔佬——北方人叫大腕什么的——想见见我，请我吃顿饭。我问有什么事？朋友说:没事。他那么多钱，不会有求于你。不过是慕名想跟你见见面。

　　我对阔佬阔少没什么兴趣。碍于朋友的面子，只好作一次应酬。

　　出现在我面前的阔佬，不是个土财主形象。他长得清瘦，不摆谱。见面就谦虚地叫一声“陈教师”。有几分斯文，形象就有几分可爱。

　　在一个酒家吃饭。他说话不多，默默地听我的朋友吹牛。我朋友能喝善吹，场面也就热闹。

　　他殷勤举杯。看来不像希望我为他写什么广告文学之类。那类阔佬或准阔佬我碰到过一些，凡是提出这类要求都被我拒绝了。我觉得为了弄几个钱去写那些狗杂碎，就像把自己变成“三陪小姐”或当代舞男，万万不可干的。当今这类文字满天飞，那是君子爱财，不论是否取之有道。世风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老兄除了喝酒，就是说些客气话。他大概多喝了几杯，借着酒意感慨地说:“其实，还是你们这样的人活得好。活得潇洒。我算什么，行尸走肉罢了。”

　　此言一出，令我愕然。请我吃饭，大概不是为了说自己是“行尸走肉”吧？

　　我笑道:“不能这样说。人各有志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现在不是也活得挺好么。”

　　他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殷勤地敬酒。我素无酒兴，敬谢不敏。他就跟朋友喝，很有一醉方休的豪兴。他出身草芥，混迹江湖，混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了。

　　该告辞了。他热情执着地要送我到家。此人确实见过风浪，酒后开车，技术还是一流。回到楼下，他客气地说声“陈老师，再见”，就消失在华灯彩影之中了。从此没有再见。

　　这是我吃的最莫名其妙的一顿饭。至今还想不明白他请我吃饭是什么意思？

　　茫茫人世，滚滚红尘，多少风云际会，多少人生坎坷，多少鲜活的思想，多少空虚的灵魂。神仙老虎狗，歌舞楼台，风花雪月，繁华富贵。多少在铜钱眼里争强斗胜挣扎回旋着的灵魂。到头来，心有所悟，觉得面目全非，就有了“行尸走肉”的浩然之叹。能生发如此感叹者，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商人，已经有些文化品位了。我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