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乞丐村首个大学生：劝说村民不要乞讨遭嘲讽

李玉平呼吁乡亲们不要再乞讨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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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村的孩子在乞讨

乞丐村孩子们在玩耍

　　央视《新闻会客厅》播出节目“专访乞丐村第一个大学生”，以下是节目内容：

　　会客厅：甘肃民县小寨村是一个远近闻名的乞丐村，村民80%都有外出乞讨的经历，李玉平是这个村子唯一一个考到外面的大学生。

　　李玉平，甘肃岷县小寨村唯一一个考到外省的大学生，而他所在的村子，则是全国闻

名的“乞丐村”。这个村位于甘肃省岷县小寨乡，村有几百户人家，这里人的家家户户以乞讨为生，无论老人小孩，基本都有出去乞讨的经历。

　　按说，这样一个村子，出了一个大学生，应该是一件让全村人都很骄傲自豪的事情，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很多村民嘲笑李玉平他们家，认为他们家养了大学生也没啥用处，将来没准还不如他们乞讨赚钱多。

　　会

　　李玉平：一方面就是家庭的问题吧，家里人逼到那个程度，逼得很穷很穷了，没办法，你拿着钱去读书，读回来还不是没用，他们认为是这样的。因为他们问过我学什么的，我说学计算机的，学计算机的，我们这边根本没用的，他想着我不会出去，可能就要回家乡，学计算机的根本没用，而且你得不到国家的分配，安排工作，你自己找，我们农村人怎么找工作，他就这么认为的。有些人跟我说，嘲笑的就说，说你一天能花多少钱，是不是连饭都吃不饱，还跟我说你们出去一个工作多少钱，然后说你们学那个东西有没有用，甚至有些人说你干嘛星期六、星期天或者是假期时间不出去到你们城市那边去要呢？而且现在学生要钱很容易的，人给的钱应该是很多的，他们都这样说，说过很多。

　　乞丐村的村民大部分收入都是来自乞讨，他们农闲的时候离家，大部分人都要带上孩子和老人，这样就能要到更多的钱。他们冬天的时候去南方，夏天的时候去北方，基本上全国各个地方都跑过。等到农忙家里该干农活了，他们就会从全国各地赶回家来。

　　会客厅：出去这么一趟大概能要回来多少钱？

　　李玉平：出去一趟，一个人基本上能拿到一千多以上吧。

　　会客厅：这些钱要回来之后都做什么用？

　　李玉平：刚回来的时候，他们都比较大方一点，看见比较要好的一些小孩子，随便给一些零花钱，后来几个喝喝酒，称一些生肉，自己搁土豆片炒着一吃。有如果家里边吃的东西够的话，买一些家具，买一些自己用的一些日常用品之类的。买的那些物品全部有的话，就盖一下房子，因为我们在这方面，房子好像就是一个家庭收入的象征吧，房子好的家庭，看起来可能就是这一家生活比较好一点，房子差的家庭，就算他们吃得再好，让别人来看可能他们家就不行。

　　会客厅：盖得比较好的房子大概是什么样的？

　　李玉平：最好就用红砖砌起来那种瓦房。基本上都是五间，好像深度就九米多。

　　会客厅：有没有人把它存起来，或者拿这些钱再去做一些事情，然后让自己以后不用再出去讨钱了？

　　李玉平：有些人他自己房子有了，他要来的钱，有些钱他就是用来好像就是放高利贷吧，有一部分人。

　　会客厅：放高利贷？

　　李玉平：对，一部分人放高利贷，就像我们快要上学的时候，出去的时候，他们知道我们要拿几千元上学，但是我们家根本拿不出钱，如果上亲戚朋友家借，他们认为你借下的钱没办法还，你靠什么来还，所以只能借高利贷。

　　会客厅：这个利息高到什么程度？

　　李玉平：最高的好像一百元一个月五块。

　　要看谁家有没有出门乞讨，就看他们家的房子好不好。这是村里人常说的一句话。李玉平家的房子是村里最破的，所以村里很多人瞧不起他们家。

　　今年暑假，李玉平回家后，开始每家每户的劝说村民不要出去乞讨了。可是，等待他的却是各种各样的嘲讽。

　　会客厅：假期回家之后，你到家家户户去劝他们不要再出去讨钱了，大家对你是什么样的态度？

　　李玉平：进去的时候，刚开始是随便聊几句，有些说我打算最近去，你看你们城市那边现在管得严不严，紧不紧，在你们城市那边能不能要到钱，我说还是不要去了，你看你们带着孩子，让他上点学，多读些书，考一个学校，像我们这样考一个学校到外面去，上火车都要半价，到处去，我们是学生，都是优惠的，当一个学生多好。

　　会客厅：你说这些话他们能听得进去吗？

　　李玉平：他们当时随声附和吧，但是当我走的时候，他们肯定不会听。当我走的时候，他们说我们家贷了那么多高利贷，而且我爸整天被逼得到处借钱之类的，我还有什么资格跟他们说，人家首先吃穿不愁，手中随便有花的钱。

　　会客厅：为什么你就有了想对村民进行劝说的想法？

　　李玉平：我从大一的时候，刚进学校的时候，刚进学校的时候，他们那时候我爸我妈也在外面，在我们学校附近，我看到我们那边人要钱，而且那时候天气比较冷，那些妇女抱着孩子，坐在大街上，那么冷，风吹着，那个天是真的很冷，我都觉得真的很心酸的，我看着他就像我自己的亲人似的，尤其跟我同学出去逛街的时候我都不去看他们，因为我看到他们我真的很心酸，我就想想我爸爸妈妈现在可能也是那样吧，我一直在想，我爸妈现在干什么呢，所以我从那时候就有一种念头，回去之后一定要跟他们说一下，不要出去了，真的是受罪，在火车上他们带着孩子躺在过道里边或者门口，孩子那么热，他们没办法，真的很受罪的。

　　早些年，李玉平的父母也出门乞讨过。那会儿，他们家的生活还勉强能过得去，家里也没有外债。

　　两年前，李玉平考上了湖北国土资源职业学院，成为了一名大学生，而他当时上学的学费6000多块钱，还是他父母出门乞讨要回来的。

　　李玉平考上了大学之后，跟他父母说，再也不让他们出去乞讨了。因为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李玉平第二学年和第三学年的学费到现在都还没有缴。

　　李玉平的父母现在农村的生活也很苦，除了地里种点粮食够吃的，连买油盐酱醋的钱都没有。李玉平在学校的生活费，都是他父亲从村里借的高利贷。李玉平家的房子是村里最破的，现在还是几十年前的土坯房。

　　会客厅：你家里人后来还接着去要吗？

　　李玉平：我刚开始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他们好像去过一次，去过一次，但是后来我知道他们去了，我非常生气，我就跟他们说，我说你们千万不要去了，如果你们去的话我就不会回家了，我说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就跟他们这样说，我还跟他们说如何如何不太好，我说你们出去受罪、受苦，现在在家里边就算再穷，我就说你们尽量能挺，挺不过去的话我想办法，我一直跟他们这样说。

　　会客厅：你这样不管是吓唬他们也好，还是劝他们也好，有效果吗？

　　李玉平：我爸妈的效果还是有的，我就说，你们不要去了，去的话我不会回来，还是跟他们说了好多次，我爸妈最近都不去了。

　　会客厅：你家里现在吃饭成问题到什么程度？

　　李玉平：我们家现在，我们家就是吃饭问题经常是向村民借一些粮食过来，像我这次去，这次去就是从我们家的小卖部欠了两包面粉，欠过来吃，我都不知道我爸怎么还。

　　会客厅：是为了你吗？

　　李玉平：对，我爸经常拉着高利贷到处借钱，拆东墙补西墙吧。

　　会客厅：在你家里，因为你不想让父母再出去乞讨，而且他们不出去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你，他们过着这样的日子，你心里有没有觉得过意不去呢？

　　李玉平：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当我在学校里边，有时候突然间想吃一顿应该说比较好一点的饭的话，我就在想着我爸妈现在吃的是什么，我时刻都在想，有时候晚上想着我眼泪就出来了，因为我爸妈吃的东西我都知道，我跟他们说，回到家的时候他们都把好东西留给我，我们那边应该是最好的，有一点点肉全部留给我，吃饭的时候，我妈都把里边的东西都挑过来，我到家里边的时候，一般情况都想把东西留给爸妈，但是我爸妈都想着，不管你吃不吃，这是我们的一份心思，但是我觉得是很心酸的。

　　会客厅：但是别人会不会说虽然你们家人不用出去讨钱了，但是你们是靠赊帐过日子的，也并不光彩。

　　李玉平：别人这么认为，但是我们家不这么认为。因为我在外面读书，我爸妈供的是一个大学生，我非常自豪，因为我是我们那个自然村惟一的一个大学生，我真的很自豪，而且我爸妈很有希望，他们对我很有信心。

　　会客厅：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管是高利贷也好，还是怎么借来的钱也好，这些钱也有可能是别人讨回来的。

　　李玉平：对，这个应该说很多吧，很多方面都是别人讨来高利贷的。

　　会客厅：你没有想过，其实这个也挺奇怪的，你想要挣脱这个命运，想要绕开这个问题，但是身在这个村子里面你是没办法跟它完全划清界线的。

　　李玉平：对，根本没办法，没办法直接能脱离关系的，那样的，如果我们家从那些要钱人手中贷不到钱的话，我想现在的生活应该是很大的问题。

　　其实，李玉平本人小时候也跟父母出去乞讨过，六七岁那会儿，他跟父亲去过两次成都。出远门，坐火车，到大城市的兴奋心情，很快就被一种讨要的恐怖记忆取代了。

　　会客厅：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伸出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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