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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乞丐村第一个大学生(2)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15日11:28 央视《新闻会客厅》

  李玉平:我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好像在成都动物园那边,我们俩就坐着,旁边放着一个帽子,帽子里边就是人给钱,我非常非常怕,周围围了好多好多人看我,那时候应该说要钱的比较少,他们给我吃的东西放在旁边,我都不敢吃,那时候觉得非常非常想跑,我说干嘛要来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围我看着,我的爸爸过来没有。那时候就感觉到很不自在那样的。

  会客厅:主要是害怕吗?

  李玉平:当时一种是害怕,一种是羞耻吧,很羞的,虽然说那时候小小的心灵,羞耻心还是有的,但是还是有的。当时我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抬过头。

  会

客厅:这种让你不愿意回忆的这种乞讨的经历有几次?

  李玉平:我出去过两次,再一次就是我爸让我单独一个人去一家饭馆,他们在吃饭,我去要,我就走进去,那时候个子比较小,走进去基本上就跟那个饭桌平着,他们还找不到我,最后我扯他们的腿,我吓得很快退了几步,我就低着头,他们看我,我也没说什么,他们看着我手中拿着钱,他们感觉到这个小孩是要钱的,给我钱,我的那一种羞耻的感觉,那种恐惧,害怕的那种心理又来了,又恢复了。

  会客厅:童年两次经历,除了紧张之外,留下什么样的一些阴影?

  李玉平:我觉得给我很大的一种震撼吧,我一想到,想到我为什么要要,当我第一次下跪的时候,我爸说你跪下,跪下人家会给你更多的钱,当我第一次下跪的时候,我跪下,我头一直没抬,根本没抬头,就是低下去,出去说地面有一个洞的话我就能钻下去那种感觉。

  会客厅:第一次膝盖一软跪下去的时候你犹豫了吗?

  李玉平:我爸就在后面催着,他在后面说你跪下,而且他的说话声音好像是很凶那种感觉。我觉得腿都很硬,根本就跪不下去那种感觉,我爸说跪下,我腿一下就软下去了,软下去我就跪下了。跪下我就没抬头,一直没抬头。

  会客厅:为什么你去过两次之后就不用再去了?

  李玉平:去过两次之后,我那时候,尤其第二次去的时候看到成都火车站建起了一座大楼,叫成都大酒店,我觉得城市发展怎么这么快呢,这一栋楼这么建,而且我就在想为什么他们要住在城市,我要住在农村,为什么我要问他要钱他不问我要钱呢,我一直在这样想着。而且看到好多跟我们同龄的孩子,在幼儿园,带小学玩,小学里边有小孩玩的东西,我有时候也跑进去玩一下。我就想我们小时候我们也能得到这样的享受。因为尤其我看到小孩子背着书包,我就感觉非常幸福那种感觉,他们背着书包,而且想着自己背着书包,而且看见以前我那些哥哥他们上学,在学校里边那么多孩子在玩,就想着玩,那么多孩子在玩,如果我也进去跟那些孩子在一块的话该是多好。结果回来之后,那时候好像就是七八岁,应该是上学的时候了,我跟我爸说我要上学。

  会客厅:除了想要玩的孩子心理之外,你当时有没有隐隐约约地想过读书对你意味着什么?

  李玉平:那时候我就想着读书应该说能认识些字吧,能加减乘除,能学一些数字之类的,算帐,因为我爸妈他们不识字,拿一份信,拿着让别人给他们读信,我就想着如果我念书的话,这个信根本不用让别人念,我自己来念就行了,而且写信的时候,要请别人来帮他们写信,拿着粮食到集上卖钱,还要别人给他们算账,而且多次好像被骗那种感觉,就想着什么时候自己做主,而且不用请别人。

  童年的乞讨经历,给李玉平留下了恐怖的记忆。他试图通过上大学的方法选择一种脚踏实地的生活。可是现在,这种悲剧还在延续。小寨村还有很多孩子被父母带出去乞讨。

  这张照片上的孩子刚刚三岁,他因为白天配合妈妈工作的好,得到了奖赏——一碗方便面。

  这张照片的孩子叫文文,今年六岁,这是他第一次讨要,他不敢伸出手中的小碗,可是后面的奶奶却拼命推着他弱小的身体让他向前。

  这是一个月后的文文,他跪在地上,伸出手中的小碗,此时的文文对于乞讨已经轻车熟路了。

  这张照片上的文文很高兴,因为他在跟旁边的姐姐攀比,看谁要的钱多。这时的他已经完全适应了乞讨的生活。

  许多孩子是像文文这样被父母带出来乞讨的,尽管他们在外面风餐露宿,但是因为有着父母的疼爱,他们的日子还不算难过。还有比他们更悲惨的孩子,就是被自己父母出租给所谓“老板”的孩子们。

  中间的穿红衣服这个孩子叫嘎子,今年13岁,家是甘肃漳县的,旁边的是他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嘎子家里很穷,只有三间土房,家徒四壁。去年,因为生活所迫,嘎子的父母把他租给了一个叫李文义的老板,租金是三百元。

  这张照片上,背朝观众的人就是老板“李文义”,他在监督嘎子乞讨,它给嘎子定的工作量是上午50元,下午50元,晚上10元。每天,4个馒头,一个西红柿就是嘎子的一顿饭,而老板却自己跑到饭馆里吃饭。

  如果要不到足够的钱,等着嘎子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看着村里的孩子就这样被当作乞讨的工具使用,李玉平非常希望能够帮助他们作些改变,他也试图让村里的更多的人了解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努力会成为一个榜样,可是没想到他却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面对强大的反对力量,李玉平很困惑。

  会客厅:你一方面是去劝说村民不要再去乞讨,自己现在的现状又不够有说服力,他们对你可能还有一些嘲笑的这种情绪,这一切对你的心理有没有影响?

  李玉平:他们嘲笑,这个还是有的。但是我跟他们说,我现在用的钱不多,而且学的东西是有用的,将来挣工资两三千块钱是没有问题的,我跟他们这样说。

  会客厅:毕竟村里不少人家因为出去讨要,生活改善了,为什么你觉得不能再让他们去了?

  李玉平:我觉得这就是我个人认为的尊严,觉得出去给人下跪,低着头,又磕头,用自己的头来得到生计,这样真的是应该说下贱一点,很下贱,我就想着,因为我看好多人生活问题得到一点保障,我就跟他们说,你们生活问题得到一点保障,想办法用自己要来的一些钱,做一做正当的生意吧,跟他们说不要出去讨要了,他们自己也认为讨要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儿,也是很下贱的事,这是他们自己都认为那样的,但是他们还去讨要,我就跟他们说,根据他们的思想,结合起来跟他们说。

  会客厅:尊严这两个字你提到的多吗?

  李玉平:尊严对他们来说想的不多,因为对他们讲尊严,他们根本不听,因为他们认为大多数人讨要,我也去讨要,我跟着去讨要,也没什么,跟着大潮走,他们认为是跟着潮流走,大伙都没尊严,我一个人有尊严,他们就是那样的。

  会客厅:你们村子里面在乞讨没有成风气之前,人们对于这种面子、自尊心还是看重的,什么时候这个东西不值钱了?

  李玉平:好像就是刚开始要的时候,还看重面子,不过刚开始要的时候,没要的人把要到的人感觉很羡慕,你看人家都去了那么多地方,都去了大城市之类的,在那些要钱的人去照几张照片过来,看城市多好啊,给他们讲讲城市里边如何如何好,没要钱的人感觉这很有本事。

  小寨村所在的岷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小寨村又是在大山深处,根本没有路,所谓的路就是山洪暴发时冲出来的。就在小寨村的山上,还有几个村子,甚至都没有通电。这里没有像样的耕地,都是巴掌大小,而且土地贫瘠,产量很低。由于交通不便,这里出产的药材,比如说当归,也买不出好价钱。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土地绝收,许多家里都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从那时起,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妇女带着孩子,到附近的县城讨饭。但那时,乞讨只是为了保命的权宜之计。现在,乞讨却成为了当地村民的致富捷径。

  会客厅:小寨村出去讨要你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是村子确实太穷了,还是人确实有惰性?是完全的被迫还是说有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的一个选择?

  李玉平:这是一个过程,刚开始是被迫无奈,后来慢慢的养成一种堕落,应该说是好吃懒做,慢慢形成那种堕落。

  会客厅:你觉得这是一种堕落,是好吃懒做,他们会不会说这也是我风里雨里辛苦挣来的钱?

  李玉平:他们会说的,孩子多花钱的时候,就跟孩子说,这是我辛辛苦苦要来的钱被你这样乱花,我跪在别人面前求着要来的钱被你这样花,他们会这样说的。

  会客厅:你说他们那种懒惰,你看到的表现在哪儿?

  田卫涛:他们宁愿伸手去要,他们不会去劳动,有时候我在沈阳的时候帮他们找个工作,他们不去,我说你这么一天去讨要,受着别人的冷眼,我说心里舒服吗?我说我给你找个工作,你们去不去。有人就主动提供工作岗位,不去,我这多好,这要一分钱是一分钱,是现钱。

  会客厅:外出乞讨是不是他们惟一的选择呢?

  李玉平:这个就是他们为什么乞讨,我也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去打工,我们那个村子里边,应该来说,他们没受过教育,他们出去打工的时候,打两次工,结果再被老板一骗的话,他们这样就怕了,自己力量花出去了,但是挣不到钱,而且被骗觉得很生气的,看到有些人要钱,出去讨钱,一个人讨回来一千多,感觉自己去打工又挣不到钱,不如跟他一块去试试看怎么样,只要去试一次感觉尝到了甜头,第二次又去。

  面对这种状况,当地各级政府也采取了各种措施试图改变这种状况。每年寒暑假,小寨乡的中小学校都要进行“禁讨教育”,乡政府还试图用罚款的方式阻止村民出去乞讨。当地政府还出台了优惠政策,一个特困户可以得到政府三四千元的补助,用于危房改造。小寨村的中小学还实行了“两免一补”,免除学杂费和书本费,对特困生进行补助。李玉平作为村里的大学生,也仍然在为改变家乡的命运做着自己的努力。

  会客厅:学校里面也进行了一些这方面的教育,是什么样的教育?

  李玉平:就像我们中学一般情况下,尤其小学毕业的时候,给小学毕业的那些学生发的录取通知书,上面有八个条例,其中就有一条,绝不能随大人外出讨要,如果讨要者不让入校。再就是初中的发的成绩单通知书上还有这样一条,绝不随大人出去讨要,讨要者不得入校,有这样一条,让他们都签字,让每个学生都签字。

  会客厅:这条规定在现实当中有约束力吗?

  李玉平:约束力还是有,但是外出讨要的,虽然他们签了字,去的还是有的。

  会客厅:你觉得你还能为小寨村做些什么呢?

  李玉平:我现在就在想着我大学毕业以后,首先要改变自己,改变自己,因为现在我们全村人都在看着我,我是一个大学生,他们就在看着我,看这个孩子大学出来怎么办,看他有没有前途,我就想着在外面能找到一份工作,然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自己发展得更好,以一个全新的面目回到村子里面,让他们来看,出去虽然穷人家,最穷家庭出生的孩子,只要有能力,虽然学校不是很好,但是还是蛮有前途的,应该给他们一个表现吧。

  会客厅:有没有前途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在村里会有一个示范作用,如果你不理想,会让很多人对这条路失去信心。你对你的未来有信心吗?

  李玉平:我觉得我对我的未来还是蛮有信心的,因为我尤其在学校,虽然说我的专业成绩不是很好,但是我抓住每一个锻炼的机会,只要能锻炼我自己的机会,我都紧紧地握住,我都在锻炼自己,尽量地完善自己。能够达到为以后的那个人生目标做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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